而哪怕飞升失败了,修士都很难意识到飞升失败的真正原因是对修仙的真相认识错误了。
还会习以为常地归结为外力不够。
这个外力有可能是灵力量的积累,有可能是渡劫之物准备不足,还有可能是运气不好。
等等。
比如谢隅飞升失败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飞升失败是因为在根源上不明白修仙的真相,修行就到达不了修仙的本真,必然也就无法飞升。
他一直在修仙的真相外找原因,并且深陷在自以为找到的原因中,不明其意,给他的修行带来了深深的困惑,甚至对修行形成了障碍。
他还很长时间都没意识到。
这实在太可怕了。
人的不自知。
人对自身生命的不认识。
自己成了自己生命最熟悉的陌生人。
自己把自己放在自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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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对自身生命的不认识,不管是对于现代人的生命还是对修真者的生命,都会产生巨大的戕害。
谢隅自己就深有体会。
在现代生活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和疲惫的连轴转,对什么都很厌倦。
每天吃什么,穿什么,见什么人,他都没有了任何感觉。
他甚至连喜欢一个人的情绪都没有,根本不会去想和任何人一起生活。
整个人生都非常灰败,却又不知路在何方。
活着本身就是他当时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如果不这样走下去,该怎么办?
他根本没有思考自身的余地。
这就导致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人生越来越虚无缥缈。
如此恶性循环。
没有尽头。
直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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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的是,哪怕死了一次,人也很难从生存困境本身脱离出来。
谢隅就是这样。
来到修真界以后就致力于活下去这件事本身,拼命修炼也是为了活下去,追求飞升也只是为了继续活下去。
这之外的东西他完全无暇顾及。
导致他对修仙本身的认识在根本上就错了。
所以他飞升失败了。
这才是他飞升失败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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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隅长舒一口气。
真难啊!
人不管活几辈子,都好难真正活着。
或许飞升失败就是给他一个重新思考修仙路的机会。
思考修仙的真相,思考人修仙的本质和真实。
思考人自身。
思考人的生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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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他至少现在不用为了追赶修为进度而盲目生活了。
所以,身体的安全感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生存危机对人真实的生命戕害太大了。
一直陷入生存的恐惧中,人真的很难活成真正的人,修仙的人也很难真正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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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隅轻盈一笑,收剑入鞘。
一人一剑站立在苍茫的天地间。
这一刻,他真实地感受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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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谢道友。”江天水亲眼看见了一种剑法的新成,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修真的真意,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最终终究按捺下情绪,向谢隅道贺。
谢隅微微一笑,“多谢江道友。”
不管怎么看,江天水都算是他悟道上的一份机缘。
他肯定要给江天水一份报答。
至于怎么报答,他一时还没有头绪。
但没关系,慢慢来。
修仙路那么长,总会有合适的时机和方式。
“能亲眼见到一位修士的修行,是江某三生有幸。”江天水道,“江某竟然一直不知万成大陆有谢道友这般的人物,着实惭愧。”
“江道友言重了。”谢隅道,“只是巧合罢了。谢某只是有个念头想试试,没想过能成。”
江天水也不就这个问题多说,只道:“谢道友剑法新成,不如找人切磋切磋。”
谢隅不喜欢打架,也越来越明白,很多事其实最真实的时候只需得之于心,因此也就无意于向外寻求论证,于是道:“谢某只是随便练练,就不出去献丑了。”
“谢道友真会说笑。”江天水听明白了谢隅的拒绝,也不再多言,只道,“不知谢道友是否听说,万成学院正在招收弟子。”
谢隅正要拒绝,又听江天水道:“听说被万成学院招收的很多优秀弟子最终都会被送到别的大陆进行培养。”
谢隅挑了挑眉,没想到江天水会跟他提前往别的大陆的事。
他当然想要跟着万成学院的飞舟,确切地说是江天水的飞舟离开万成大陆,但没想到会听江天水亲自提,他此时觉得自己不表现出惊讶和向往都不对了。
他瞪大眼睛,好奇十足地问:“真的吗?”
“真的。”江天水正要继续解释,忽地收到一个传音,悠闲的神情蓦地一变,眉微微皱了起来。
随即,他朝谢隅歉意道:“江某有事需要告辞了。”
江天水是万成学院的院长,实际上还掌管着整个万成大陆修真界的各种事宜,不说日理万机,肯定也是很忙的。
谢隅朝他点头,“江道友慢走。”
江天水眨眼间就御剑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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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隅伸伸懒腰,也盘腿坐在灵剑上,御剑起飞,准备先回萧家看看萧朗月的情况。
他虽然还没有给这把剑取名字,但解决了内心深层的困惑,剑意也练出来了,除了船票该怎么拿,就没有什么好急的事情,所以飞得就慢吞吞的。
他琢磨着这个名字要怎么取,想来想去竟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正经给谁取过名字。
脑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想。
谢隅叹了口气,看来他不给剑取名字也并不完全因为他不在意名字这个事情,而是他脑子里就没有这个东西。
他轻轻拍拍灵剑,“你现在也挺有空的,不如也自己想想自己的名字啊,等你生出剑灵了就告诉我。”
灵剑发出轻轻一声低低的嗡鸣。
“咦~”谢隅眼睛发亮,真正瞪得溜圆,“你能跟我沟通了啊!”
“蠢!”一道有些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道。
“嗯?”朝四周看了看,除了飞的各种鸟,没有别的人。
他狐疑地看了一圈儿飞的鸟,没看见那只喜欢炸毛的大绿鸟,别的鸟也看不出来对他有意见的样子。
谢隅正常地认为世间正常的情况下都没有无缘无故的骂,于是收回视线,又认真感受了一下,不是脑子里的传音。
那这声音是什么来着?谁在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