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诚没工夫更没心情陪他插科打诨。他摆了摆手,沉声道:“我是来找人的。”
那小乞丐朝他促狭地笑着:“怎么?你俩闹别扭了?”
乞丐的态度显然是有恃无恐,叶诚好奇道:“你知道我在找谁?”
“若是我没见过的人,我自然不知道。”乞丐的回答模棱两可,让人觉得他在故弄玄虚。
叶诚这才想起丐帮弟子好像是有一个“三不找”的规矩——线索太少不找,不是自己的事不找,不是急事不找。就在他考虑该怎么介绍梅凌雪的时候,只听那乞丐兀自言道:“若是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人物,我也难免记不住。但你想找的那位,恐怕不是一般人呐...”
奇怪,我与这个乞丐素昧平生。他怎么知道我跟凌雪的事?
叶诚暗暗留了个心眼,等着乞丐的下文。这时候小二正好将饭菜端了过来,乞丐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抓起那只鸡就狼吞虎咽起来。眨眼间那鸡就只剩下个挑不出一丝肉的架子了...
“额~~~”
乞丐打了个长长的嗝,从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个竹签叼在嘴里。他不舍地看了已经有自己轮廓的草席,朝小二说道:“我带他去找人,你帮我看好它。”
小二不胜其烦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说完又看着草席神色古怪地小声嘀咕道:“真沦落到打这张草席的主意,那得有多惨?”
得到了小二的承诺,乞丐对后半句喃喃充耳不闻。他满意地喝下最后一口酒,咂巴着嘴摇头晃脑道:“你们那个周扒皮跟人沾边的事是一点都不干啊!这水兑的也太多了!算了,等我回来再收拾他!”
将酒壶放下,乞丐朝叶诚抬了抬下巴:“走吧?”
叶诚点头跟上,可随后就被他领着逛了大半个白云城...
饶是叶诚多年习武,此刻也有点吃不消——你说乞丐啥事都没干吧,这一路上他也确实有找别的乞丐打探消息;可你要说他干了啥事吧,也就是领着自己去了几家客栈一一询问。
乞丐指了指身后的客栈,激励道:“这是最后一家了,人一定在这里!”
叶诚注意到这家客栈似乎是离码头最近的一家。
她不会已经离开了吧?!想到这儿,叶诚快步入内...
皇天不负有心人,叶诚简单提了一下梅凌雪的一些特征,掌柜的就点头承认道:“确实有这么个姑娘,住了有段时间了。不过她好像还没回来...”
看着叶诚忧心忡忡的样子,乞丐惊讶道:“怎么了?难道不在吗?不应该啊,我记得那天她下来就在这儿投宿的...”说完他就捂着自己的嘴,小心地打量着叶诚。
叶诚看着他,错愕道:“你早知道?!”见乞丐讪讪点头,他气极反笑道:“你早知道还带我兜这么大一圈子?”
乞丐羞赧笑道:“中午那鸡吃太急了,想着消消食。”
叶诚无言以对...
突然小乞丐指着叶诚身后又蹦又跳:“你看你看,回来了!”
叶诚回头望去,发现眼睛有些红肿的梅凌雪。而梅凌雪此时也注意到在客栈外蹲守自己的叶诚——她的眼里露出难以置信...
与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不同,叶诚扭捏地像是打算再度鼓起勇气告白:“我娘想见你,她让我来接你回去。”
梅凌雪看着手足无措的叶诚,红着脸问道:“那你呢?”只是声音之低,让人感觉她像在喃喃自语。
叶诚没听清,便偏头问了句:“什么?”
“你娘想见我,那你呢?”梅凌雪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叶诚,盯得叶诚有点不自在。
“他要是不想见你,就不会一直找你了!”
见叶诚有难,那小乞丐赶紧替雇主说话。
暗恼没有听见叶诚亲口所说,梅凌雪便把敌意发泄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身上。她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小乞丐像是一直再等她这句话一样,轻咳了两声拱手道:“在下丐帮六袋弟子,秦守业见过梅小姐。”
梅凌雪像只护仔的母鸡把叶诚拉到自己身后,她先是用一种“你都跟什么人往来”的眼神看着叶诚,继而朝秦守业发难道:“起个什么名不好,叫禽兽?”
别说是她了,饶是叶诚听到秦守业自报家门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这当爹的心得多大才能给自己孩子起这么个名字?!
秦守业也知道二人所想,苦笑着解释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原来他也算是家境优渥,他的父亲也不求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他能守好自己留下来的基业就行了。可谁知道,这一守就守到丐帮六袋弟子...
虽然没能守住,但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开创了自己的事业?
听了秦守业的辩解,梅凌雪还是谨慎道:“可据我所知,丐帮都在中原。你们为何会过海来此?”
唠到这个,秦守业哭笑不得道:“这还不是您父亲的意思?他不放心你,就找到了柳前辈,柳前辈又找到了长老,长老这才找了我们...”原先秦守业也不想来——人生地不熟先不说,还得过海!这要是突然碰上什么风浪,哭都没地方哭。可架不住长老说要是办得好就可以再升一袋。
那可是七袋啊,离八袋长老只有一步之遥!他听护发长老说过,丐帮的历史中,最年轻的八袋长老都要四十六岁!
自己才二十七岁,要是能到七袋弟子...
可问题也在于此——不止自己一个禁不住再升一袋的诱惑,有不少五袋六袋的弟子都想着靠这次任务在长老面前混个脸熟。
毕竟,那可是剑神啊...
就在三人缄默之际,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慌慌张张地跑来:“终于找到你了,秦大哥!钟傲他们听说你找到了梅小姐,正在客栈那里堵门呢!”
“他来干什么?”秦守业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朝二人拱手道:“不打扰二位了,我先行离开。”
叶诚看着秦守业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一个习惯——做每件事前都要思考一下利弊。他其实很讨厌这种只考虑自己利益的思考方式,但又总是不自觉地会去用...
“如果是阿猛遇到了这回事,你已经跟着去了吧?”梅凌雪的话令叶诚茅塞顿开,他快步追上即将消失在街角的秦守业...
并不是被梅凌雪的话唤醒了本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热血,而是叶诚害怕还会有人对阿猛不利——他打算不遗余力地帮助秦守业在这儿扎根,然后用他的力量保护陈猛。
......
活了二十多年,周耀还是第二次见到乞丐堵门。他干笑着朝钟傲一伙又是鞠躬又是拱手:“各位乞丐大爷,门口那草席是秦守业所留,您要想呆我们门口的话您可以找他商量!何必影响我做生意呢?”
钟傲坐在店门口不耐道:“少废话!我问你,秦守业是不是去找一个女人了?!”
周耀两手一摊,傻眼答道:“那我哪儿知道啊?”
“看来你跟秦守业关系确实挺好啊?”钟傲不知抽什么风,起身拿着椅子就往店里丢。
而身后乌泱泱的一伙乞丐,用手里的棍子连连敲地。
当秦守业赶到时,发现食客早都被吓跑了。看着被自己戏称为周扒皮的掌柜脸上挂着不再是精明与市侩,而是焦急与无奈,他就愤怒道:“钟傲!你个数典忘祖的王八蛋,你忘了我们丐帮的帮规了?什么时候可以进店乞讨了?!”
见正主出现,钟傲讥讽道:“哼,你还有脸跟我谈规矩?那我倒要问问你,当初是谁把大家拉到一块说关于梅小姐的消息要互通有无的?现在你倒想独吞这笔功劳!怎么?你就这么急着升上七袋弟子吗?”
秦守业理直气壮道:“有人找梅小姐,我只是带他去见见而已。何况你觉得梅小姐会稀罕我当他的护卫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在梅小姐面前混个脸熟?”钟傲鄙夷道。
之前还能保持冷静的秦守业听到这句话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盆脏水自己受不起先不说,梅小姐的心上人可就在自己身后!
这时候,一直不开口的叶诚说话了。他好奇地看着趾高气扬的钟傲,反问道:“你们都不怕官兵的吗?”
乞丐们不知道这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他们知道这个问题很好笑——尤其是配上叶诚一本正经的语气。像是实在无聊想找点事情做,钟傲笑道:“就算要收监,我们这么多人,他关的过来吗?还不是关几天就放了!”那种口吻,就像是大人回答小孩子的无聊问题时那样半哄半答。
“厉害厉害!”叶诚晃了晃大拇指。
不多时,一群官兵冲了进来,将钟傲一伙制服。
看见领着官兵过来的是梅凌雪,钟傲神情依然轻松,他高喊道:“梅小姐,我们是丐帮的,是你父亲让我们暗中保护你的!”
为首的捕头有点为难地看着梅凌雪,但见梅凌雪面无表情地摇头道:“我不认识他...”说完又指着秦守业补充道:“他是家父派来的护卫,这我知道。”
钟傲只当梅凌雪受了秦守业的蛊惑,他看着笑得志得意满的秦守业恶狠狠道:“你等着!我出来之后第一个就找你算账!”
当听见梅凌雪说不认识钟傲但认识自己的时候,秦守业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梅小姐架到火上烤了。正当他苦笑着摇头的同时,就听叶诚问道:“大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啊?听他说他们只会被关几天,然后就被放出来了?”
有些话虽然是事实,但绝不是可以摆在台面上的。见钟傲面带笑容,捕头将气撒到叶诚头上:“官府如何做事,用不着向你们汇报!”
然后在场众人就看见叶诚将一块牌子递给捕头,而后献计道:“我觉得如果牢房实在吃紧,可以关几个重要的人嘛。是谁把这帮乌合之众凑起来的,您可要好好查查!”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钟傲一眼...
当看到令牌上的“锦衣卫”三个字,捕头吓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他听叶诚这么说,立刻就把头点得让人觉得他是不是衣服没穿够:“是,是...我一定查的水落石出!大人放心!”
这回钟傲就是再傻也看出不对劲了!他看着叶诚阴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实在想不通秦守业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人。
大庭广众之下,叶诚十指相扣地握住梅凌雪的手。他还特意在钟傲面前晃了晃,半是回答半是宣布道:“我是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