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入此地至今,唐元默默计算下过的楼层,约六十层。
他生于楼梯之中,无法确定出生时在何处。
也无法确定如今身处哪一层。
这回音石尚未提供关键情报吗?平时话多,此刻却一言不发……
【情报已纳入灵识,然此刻不宜揭示全貌。】
嗯,也就是说,此刻他不宜知晓此处究竟为何地,否则可能扰乱他的洞察力?
【疑云密布,Echo灵瞳若揭示过多外界秘辛,恐影响你的决断。】
Echo灵瞳,实则乃搜集天地元气,汇集成海量知识,于浩瀚典籍中检索相关信息,再将外界秘闻告知唐元的法宝。
“故当前处境,不宜过多涉猎外界之秘。”
【时机成熟,自会解锁隐秘之章。】
如今身处六十一重,尚不计入唐元未知的部分,仅从其降生之地算起。
此层有一口直径一丈的幽邃黑洞,探照灵灯照射,却瞬间被黑洞吞噬,深邃不可见底。
【奥秘之洞:吞纳光芒,推测洞穴长度至少千丈,似通往未知之境。】
贸然深入太过凶险,唐元选择绕行,继续沿阶而下,一小时内疾降至五百重,在此地,他第三次遇见类似凡尘公寓走廊的楼层。
在此,应能与季兰兰重逢了。
唐元如此思量,疾步踏入通道,搜寻着此层透出微光的居所。推开房门,季兰兰果然在内。
她背上多了一个布囊,正卸下双肩,拉开束口,准备进食。
“这布囊何处得来?拾得的吗?”唐元记得上次相见,这少女身上并未携带如此大囊。
【布囊内装有一瓶灵泉,三枚灵饼,以及女子私用之物若干。】
她抬头:“呀,又是你啊,我们真是有缘?”
季兰兰神情诚挚,双眸弯成新月,笑容甜美。脑后马尾随身姿轻摆,红绳在死寂之地分外灵动。
唐元却感到一丝违和,季兰兰的神色无异,言语亦恰如其分。
只是隐约有些微妙。
她撕开灵饼包装,掰下一半递给唐元:“你也饿了吧。”
唐元早已补充过元力,此刻自然不会接受少女珍贵的储备。
他摆手:“多谢,不必了。”
“那我自个儿吃了。”季兰兰似是饥饿难耐,几口便吞下灵饼,或许是过于急切,不少碎屑洒落在身。
唐元伸指沾取一粒,放入口中。
直觉告诉他,这灵饼碎屑与之前尝过的腐败之物并无二致,那之前在楼上见到的包装,其实是季兰兰丢弃的?
“对了,你问布囊是吧……我一直带着这布囊,是我同窗之物,不过我们走散了,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布囊却留在我这儿。”
“同窗?你并非独自进入?”
“我是误入此地,然后我同窗也倒霉地跟来了……”季兰兰坦然望向唐元。“哎,不知她现在如何,你见过她吗?”
“活人只见过你。”唐元的回答一如既往。
季兰兰的目光略显闪避,整个人松弛许多,似是松了口气。
她定有所隐瞒,或许她与同窗失散之事也非简单。
季兰兰常受班中同学欺凌,鲜有朋友,而她流落至此,与那群欺凌她的同学脱不了干系。
“你一直带着布囊?”唐元记得未曾见过此囊,或许是在他们上次分别后,她才得到的。
“是啊,里面还有吃的呢,吃完或许会考虑丢弃,实在太沉,且背着热。”
“你的摄灵镜呢?”唐元注意到她身上少了归还的摄灵镜。
“摄灵镜?”她一怔,随即道:“那玩意儿早扔了,太沉,爬阶梯耗元力。”
扔了?!
季兰兰应是喜爱摄灵,这应是她唯一的乐趣,怎会舍弃?
“很意外?此地不见天日,灵食匮乏,为保元力,我必舍弃次要之物,生存才是首要。”
此理说得通,唐元觉得合理。
“真不知为何只在此处能遇见你。”季兰兰轻叹。“若能同行,该多好。”
“我们身处两界,唯有此室能让两界交错。”唐元将季兰兰先前之言原封不动地回赠。
“咦,是吗?”季兰兰瞪大眼睛。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唐元疑惑,对方为何会有初闻之态。
“我告诉你的?上次吗?可能在这下面待久了,缺氧,脑袋不好使了。”季兰兰歇息完毕,起身准备继续前行。“不过我仍不信邪,之前未试过,这次试试看?”
唐元挑眉,试试看?
如何试?
季兰兰伸出一手:“牵住我。”
唐元颇感兴趣,伸手相握。这少女力道不小,稍一用力,便将他拉起。
“你手好凉。”她喃喃。“前世是折翼的仙子吗?”
“元力虚耗。”唐元心想,他本是亡魂,岂能不凉?
“虚耗就得补足,否则……”季兰兰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下方。
唐元哭笑不得:“试试你说的方法吧。”
“我们手牵手,出去瞧瞧,若不行立即返回。”季兰兰兴奋地走在前头。
前方的季兰兰推开房门,跨步而出。
在她出去的刹那,唐元感到手心一空。
门外唯有黑暗,季兰兰瞬间消失。看来他们无法突破此室相会,一同出去是不可能的。
数息后,季兰兰重回房间。先是足尖,接着小腿,再到半身,随着她步入,身形渐次显现。
“不行,我们真是两界之人呐。”她一脸沮丧。
“你是如何进来的,可否告知?”唐元自一开始就身处其中,不了解此界情况,但季兰兰必定知晓。
“我们学堂有一间常锁之室,出于好奇,我们想进来探险,结果被困住了。”
这无尽阶梯的入口,位于一所学府。
对于凡胎俗子而言,此地若非有避世之秘,断然无人会自愿涉足。
即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亦会畏惧,更不必说季兰兰这等柔弱少女了。
季兰兰竭力掩饰内心的动荡,或许她正是被那些欺凌之人逼入此地!
但她为何要隐瞒真相?她身为受害者,此事并无羞耻之处,何以遮掩?
“你确非受人胁迫而来?”唐元直截了当地问道。
季兰兰面色陡变,笑容消逝,神情肃穆:“你是在嘲讽我吗?此事不必再提。”
“嘲讽?我没有嘲讽你。”唐元愈发看不透季兰兰的心态。
季兰兰仔细审视唐元的神情,见他既无轻蔑也无怒意,心中稍安。此人与我非同世界,故而我的事他必定不知。
或许他方才之言只是巧合罢了。
“抱歉呵,我反应过度了,我在此纯属意外,你莫多虑。”
唐元望着季兰兰灿烂的笑容,疑惑更深。
原以为她是个开朗单纯的少女,如今看来,她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她先前的话语和举止,都在揭示唐元尚未触及此处的真相。
唐元记得他曾多次询问她如何进入此地,但她每次的回答皆不相同。
初次,她言听到了求救的灵音,故而下来探寻,却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