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想到了韩府一家老小,他怕自己喊了救命,他那生性要强的夫人就会跳出来,为自己顶刀。
他更怕自己没熬过剥皮之刑,死在这里,让谢主簿剥得不过瘾,连累府内其他人也遭受剥皮之苦。
他想到这些,看向谢玉砚的目光,更加恐惧、畏惧了。
他就是这样生性胆小,懦弱,无能,保护不了友人,保护不了家人,什么都保护不了,他好没用啊,像他这样没用的懦夫,怎么还有颜面苟活在这个世上?
韩老爷瞬间老泪纵横,他的泪水落在胸膛刀痕上,像是陨石撞击地球,堪比盐水鞭尸,剧痛令他尖叫出声。
他试图擦一擦眼泪,然后才恍惚地想起,自己双手双脚被束缚着,别说擦眼泪了,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他感受着自己胸口的皮肤,被撕扯的剧痛,终于下定决心,哑着嗓子开口,“谢,谢主簿,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他们是谁。”
他听到对方轻笑出声,然后说了一句让他整颗心都凉了的话语。
“呵,韩老爷还真当自己是老爷了,现在不是本官要跟你做交易,是你要求本官,就算你不招供,还有韩府一家子,还有安乐酒楼的小二,他们总有一个人会知道,本官给你仁慈,你却硬要蹬鼻子上脸,本官也很难办啊。”
韩老爷怒了,他狂怒得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疯子!你这个疯子!!!”
他疯狂地辱骂谢主簿,可惜不管骂得有多脏,多难听,都没能使对方破防,反倒是他自己破防了。
他开始哀求,疯狂地哀求,请求谢主簿不要对韩府其他人动手。
谢主簿吹了吹刀子上的血滴,用刀背轻轻拍了拍韩老爷的脸颊,语气冰冷无情,“一个名字,换一个人,怎么样,本官够仁慈吧。”
韩老爷却咬牙哽咽哭出声,“不,不够,他们才五个人,不够换,求您了,谢主簿,求求您,我求您高抬贵手,其他人都是无辜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愿意给您磕头,给您点长生灯,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谢主簿大笑出声,“你说说看,要是有有用的线索,本官也许高兴了,就愿意多开开恩。”
“为首的那个青年是万国公的嫡三子,跟随的有四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孙,一个礼部尚书的庶七子,一个是李御史的小儿子,剩下一个很面生,长得和安庆侯有点像。掌柜的硬要说那【雅间曲水】是他们提前预定,草民抢了他们的,可是草民早就预定了【曲水】两个月,订金也给过了的,这,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掌柜的带他们进雅间,说是介绍给草民认识,但这些人都十分傲慢,一进门,就反客为主,拿了曲目单,开始点曲子,酒水也是他们自带进来的,草民因为定了雅间,付了太多银钱,囊中羞涩,本来只点了素菜和茶水。草民见他们一直起哄,让春娘出来外间弹曲,草民就想着做个和事佬,向他们劝酒,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没想到草民喝了一杯就不行了。”
谢主簿听到这番话,挑了挑眉,“还有呢?别告诉本官,这样就完了。”
韩老爷抿着唇,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瞬间感觉胸腹的伤更疼了,他的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澎湃了。
“谢主簿,看在我们两家当年都无辜受牵连而落败的份上,放过草民的家人,韩家没人了,止步于草民这一代了,其他人都是无辜的,谢主簿,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啊,求你答应我,只有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我这些年查出来的所有事情。”
他泪眼朦胧地望着谢主簿,泪水太多,他根本看不清谢主簿的面容,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全身都透露出哀求的气息,像一只被暴雨淋过的落水狗,好不可怜。
谢玉砚看他这副鬼样子,就知道他查不出什么有的东西。
谢玉砚无趣地收起手中的刀,百无聊赖道,“可以,你说,本官听着。”
韩老爷听到这话却仿佛喜获天恩一样,瞬间轻快了不少,“好,好,好,谢主簿,草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
谢玉砚冷脸,“说不说!”
韩老爷吓得汗毛竖起,哆哆嗦嗦,“是,是,是这样的,十几年前,县北秦老头父子和柳县丞得知云县县令和山匪勾结,并且还用安乐酒楼作为中转站,清洗那些不义之财,他们三人决定上京越级举报,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柳县丞留在云县望风,秦老头父子跟在一支过路的押送物品上京的镖师后面,连夜前往京城,但是,秦老头父子失败了,他们的私人物品有些被扔到了京郊乱葬岗,有些贵重物品被典当出去,草民顺着这条线,查到了秦老头父子的死忠和安乐酒楼脱不开关系,所以草民这些年一直关注这安乐酒楼,草民发现,这安乐酒楼背后的主人,看似是安庆侯,实际上是太子的。草民确定这个情报,还是因为安乐酒楼曾经走私的一对极品绿翡翠耳饰,最终被送到了太子良娣手中,再由太子良娣送给韦贵妃。”
韩老爷回想着脑中的情报,越说越投入,但是胸腹火辣辣的炙痛,依旧不可忽视,他感觉自己已经快疼晕过去了,但是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才让谢主簿答应自己放过韩府的人,就不敢真的闭眼。
他说到后面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意识不清了,他赶忙咬了咬舌尖,争取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说话已经开始不清不楚了,“些,蟹,谢主簿,情报就就在韩府正院的箱笼里,我,我,你答应我,的,别忘,忘了。”
谢玉砚将一瓶金疮药扔给在一旁做记录的县录事冯柯星身上,“你给他上药,我去韩府一趟。”
冯柯星点头同意了,他接过金疮药,看向韩老爷血肉模糊的胸腹,感觉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让他想吐,不过这次的场面,没有上次刘原的恐怖,至少韩老爷这皮还粘在他身上,还没真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