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未央宫。
姜梦璇伏在御案上,专注着批阅最近各地呈上来的奏疏。
其中最多的都是各地世族要办厂的批示,希望能尽快采购工厂所需的设备,好早日投入生产。
如今的工业区,民用、军用各类划分已经十分明确。
化工厂、设备制造厂、炼铁厂、炼钢厂、枪炮厂、火药厂、水泥加工厂、焦炭厂、化肥等已经有了明确划分。
看着金陵郊区一座座代表工业科技的厂房拔地而起,姜梦璇心中升起一股油然的自豪感,仿佛已经看到了帝国彻底崛起的那一幕。
只是,眼下她最关注的还是洛阳的局势。
沈浪离开京师已经一月有余了,也不知道前线战事进展如何。
当最后一本奏疏批阅完成,她起身看向西南方向,那座为沈浪和自己成亲所造的宫殿,心中满是唏嘘。
姜梦璇虽为帝王,但生活一向十分节俭,几乎所有的精力、财力都投到了楚国建设当中。
即便眼下已经实现了个人财富自由,她依然保持着那颗初心。
唯独在对自己的婚事上,她不想薄待了自己和沈浪。
沈浪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她都时刻铭记在心,无论是在相识之前,还是相识相知之后。
与沈浪成亲,是女帝发自内心的想法,无关政治等其他因素。
也许,还有利用沈浪的成分吧,看中他的能力,看中他的才华,看中他办事稳妥老辣。
但……
不管出于各种缘由,她是真心想要成为他的妻子,今后一起迎接更多的挑战,一起目睹楚国一步步变强变大,彼此相依相偎携手看着儿女在身边嬉戏,共享人间繁华。
“陛下,洛阳战报到了。”
忽然,门外江朝云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姜梦璇闭上双眼,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
“念。”
天知道,她吐出这个字的时候,是花费了多大的勇气。
江朝云打开战报,刚要开念,却又被姜梦璇抬起的玉手阻止了。
“还是拿来,让朕亲眼一观吧。”
无论何种结果,她都必须亲自看一眼。
从江朝云手中接过这份滚烫的战报,女帝缓缓走到御案前落座。
深吸一口气,玉指轻轻摊开战报一角。
“陛下承运,臣姜尚贤,特向陛下报捷……”
一看到这几行字,姜梦璇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顺着字迹继续看下去:
“……玄元三年,三月二十七日,近卫军统领沈浪,领兵攻破血煞盟,三月二十八深夜,
近卫军参将吕蒙、张定边,奉沈浪之命领二千将士渡江奇袭洛阳城,历经一昼夜血战,歼灭西夏敌军无数,彻底控制洛阳各处要道,
三月二十九日夜,沈浪领近卫军主力奇袭欲要西返的西夏本部,一夜鏖战,全歼西夏来犯之敌,敌酋赫连千军更是为炮火轰毙,
三月三十,近卫军开进洛阳城暂时休整,洛阳已然收复……”
“呼……”
看到这里,女帝终于长呼一口气。
洛阳光复了,短短两个月时间,终于重新回到了楚国手中。
沈浪果然从没让自己失望,不单光复了洛阳,连血煞盟这种邪门歪道也剿灭了。
这份功绩足以载入史册了。
只是,姜梦璇猛然察觉,这份战报后面似乎还有内容,不由继续摊开看去。
“……近卫军虽然取得大捷,然而由于战场局势多变,导致弹药消耗惊人,剩余弹药储备已不足标配一半,特请陛下火速调拨弹药库驰援洛阳。”
这就让女帝有些看不懂了。
既然洛阳光复了,为什么还要运输弹药过去?
是怕战乱导致的宵小横行河洛么?
这些事交给后续跟进的兵部就行了,等交接完毕就可以凯旋了啊,还要什么弹药?
同时,姜梦璇也对近卫军这惊人的弹药消耗感到吃惊。
短短出征一个月时间,就消耗了半数弹药,这打的可都是钱啊。
一想到这些,就难免有些肉疼。
不过,相比歼敌的数量和呈现的战果来看,这些弹药消耗倒是无足轻重了。
于是,她继续看下去。
结果接下来的内容,顿时让她呼吸开始急促了。
“沈浪言,趁此西夏兵败溃势,西凉尚未来的及反应之际,指兵西进,
直逼长安,为陛下收复旧都,重振我大楚山河社稷!”
姜梦璇只觉的眼前一阵眩晕,定过神后看着战报上的文字描述,依然不可置信。
收复长安,历代南迁大楚君王的梦想,承载着多少楚民的心愿啊。
一朝雪耻,收复破碎山河,是楚国臣民上下一致的夙愿。
可随着时间推移,朝野上下还有多少人有这夙愿,还曾记得大楚真正的国都是在长安呢?
看完战报上的内容,姜梦璇久久无语。
直到江朝云轻声呼唤:“陛下,您怎么了?”
姜梦璇立马道:“现在管理弹药局的是何人?”
“回禀陛下,是苏韵,苏厂长。”
“命她按照近卫军各应标准弹药配备,火速列出一份清单,
然后交由运输部输送,征召一切江面船只,十日之内运抵洛阳城,不得延误。”
“遵命!”
江朝云立刻领命而去。
“沈浪,你到底还要给朕多少惊喜,朕怕你再这么下去……自己要配不上你了……”
一时间,姜梦璇的心绪开始紧张,感觉耳根都开始发红发烫。
……
四月初六,洛阳城内。
“军爷,您吃桩儿么?”
走在街道巡视的沈浪和姜尚贤,在经过一处民房时,被一名少妇打扮的女人拦下。
“桩儿?那是什么菜?”
姜尚贤不明白少妇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吃桩儿,就是皮肉生意的意思……”
沈浪轻叹一声,向姜尚贤讲明了这道上的黑话。
“原来如此。”
姜尚贤闻言,眼一眯,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少妇。
少妇可能觉得眼前两人嫌弃自己穿着脏旧,忙道:“客人,求你了,吃桩儿吧,我有新衣裳的,
吃桩儿前会清洗干净身子,求你了军爷,我不要前只要一升米。”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以及一名女童的喊声。
“娘,你在哪儿,宝儿醒了。”
这一声稚嫩的喊声,立马浇灭了姜尚贤内心窜起的悸动。
“客人,您别走,求你们别走,我马上就回来。”
少妇生怕孩子的举动坏了自己糊口的生意,立马进了屋。
不久孩子的哭声渐止,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等少妇出门后,她紧了紧身上破旧的衣服,泪眼巴巴的看着二人。
“走吧。”
沈浪面无表情的拉着姜尚贤就要离开。
不是他心狠,而是自己现在没时间去救济那么多人。
忽然,少妇一下跪在二人面前,苦苦哀求:“军爷,您就行行好,吃个桩儿吧?孩子饿的嗷嗷叫啊,再没吃的就要饿死了,
要不这样吧,我一人服侍你们二个,只要给顿吃的就行,求你们了军爷,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么?”
姜尚贤顿时动了恻隐之心,对沈浪道:“我说兄弟啊,要不通融一下?”
回答他的,是沈浪冰冷的回复:“近卫军军规,行军在外,不得淫辱妇孺,就算出钱也不行!”
姜尚贤一愣:“那我要是把自己的口粮白给他们呢?反正本王又不是近卫军一员,这不破坏规矩吧?”
沈浪静静看着姜尚贤,随即轻哼一声转过身。
这算是默许了。
姜尚贤立马从储物袋中取出足足装有十斤米的袋子,以及一小罐行军用的奶酪,外加一枚金豆子,一起递到了少妇手中。
“行了大妹子,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我等乃是朝廷王师,你也莫要害怕,
这些先拿着,给孩子们做顿饱饭,等过几天王师辎重一到,日子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少妇茫然地从姜尚贤手里接过沉甸甸的袋子,一脸不可置信。
“军爷,你们……”
“好了不说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不敢去看,忙跟在沈浪身后一道离去。
少妇这才反应过来,向着消失的二人重重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