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彧还等着见招拆招呢。
不料。
崔侍郎先把他刚才出的主意,语速飞快地分析了一遍。
“不盖庙,先派朝官把消息散布出去,必定会有没脑子的人为谋求功劳,甚至是为了避免被抓拿归案,从而归顺朝廷。”
“他们的上官在知道这个计划的时候,为了避免被手下出卖,有些人会忍不住先下手为强,处置手下,这些手下因此清醒,就会检举!”
由于说得太急,再加上内心惊恐,崔侍郎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百官还等着听下文了,见崔侍郎光顾着咳嗽,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只能看向程彧。
等着这个原本出主意的人,继续分析。
“接崔侍郎上述的话,手下与上官们之间互相猜忌,互相伤害,根本用不着秦将军再派人搜捕,只管等着手下检举去抓人就行了。”
能够促成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被权贵世家当成马前卒的虾兵蟹将,与权贵世家们的利益不一致。
只要把这一点放大到,能够引起他们自身的矛盾与冲突,一切问题都是敌方阵营的问题了。
“捉拿逃犯,与之如此进行殊死搏斗,确实不是我擅长的方向。”
“但好在,我擅长扬长避短,自己能不动手就不用动手。”
程彧负手而立,朝着还在受惊咳嗽的崔侍郎,得意地挑起眉梢。
找准敌人阵营里的弱点,将其击溃,然后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
攻心之术,一切可破!
“咳咳!陛下!不可!”
崔侍郎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能成功阻拦卖官的事,反倒还把自家族人搭进去不少。
他悔啊。
却根本无力阻拦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程彧趁着崔侍郎咳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而成朗等人群龙无首,不知该如何行动时,接过话茬便道。
“陛下不可心慈手软,假如那些残部势力之中,有当地官府或军营的人,必须依律法办,抓大放小!”
“咳咳咳!”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的崔侍郎,听到这话,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程彧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可嘴里说的话却没有半点同情的意味。
“正好那些落马官吏的位置,可以竞价卖出去,对于残部势力的同族,还要多加一道督察司的监管流程,避免他们再行叛乱之举。”
胶东王府该死的都死光了,头七都过了。
大周如今内部十分稳定,各地藩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还有乱臣贼子敢叛乱吗?
说白了。
就是利用这个机会,给这些家族竞价买官加筹码,让他们多掏钱罢了。
萧九龄领会到程彧的良苦用心,趁机提出了胶东要卖官的事。
“爱卿们对于卖官之事,可有异议啊?”
“咳咳!陛下……”
崔侍郎勉强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想要出声反对。
不料,程彧跟着上前一步,越过他去,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既然崔侍郎对胶东之事如此关心,不如就派崔侍郎前往胶东,揪出残部势力,以及代表朝廷,处置卖官诸事。”
“本官……”
没等崔侍郎拒绝,萧九龄摆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朕认为,一事不烦二主,揪出残部势力的事,就由秦将军牵头,崔爱卿只管代为传达朕的旨意即可。”
“另外,由天机阁散布盖庙与卖官的消息,卖官的事太繁琐,朕见崔爱卿身体不太爽利,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她的视线如刀似箭般,落在了一直针对程彧的成朗身上。
成郎一个哆嗦,吓得跪倒在地。
他似乎猜到了陛下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这么倒霉。
自己刚才只是配合岳丈,说了几句得罪程彧的话,陛下就要将他逐出朝堂了吗?
“成御史,你这一张利嘴,正好配合崔爱卿,一并前去胶东,若有谁敢朕的旨意不服,你便代朕批判他,如何?”
不如何。
可成朗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有你们几位。”
萧九龄手指着与崔侍郎一起站出来的朝官。
“一并与崔爱卿前往胶东,履行你们身为朝官的职责吧。”
“……”
“……”
世上的后悔人,一下子又多了五位。
除了成郎以外的四个朝官,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想哭又不能哭,想要求陛下收回成命。
但他们更担心,只要胆敢开口,陛下就会以崔侍郎说的,在其职不谋其事的理由,或者起床先睁双眼为由。
让他们连官都当不成。
百官们同情又无奈地看着昔日的同僚,跪在地上。
试图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打动陛下。
“爱卿们还有事要议吗?”
萧九龄却是连看都不曾再看这六人一眼。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
她与这六人,是最后一次在朝堂上见面了。
“无事启奏,那就退朝!”
萧九龄可不想听六人求情的话,长袖一挥,叫上唐相和吏部尚书等人。
前往御书房开会,敲定卖官的具体事宜去了。
崔侍郎不在商议之列,更加证实了,他就像礼部官员似的,只是代表朝廷前去办事,没有真正的实权。
通俗来讲,六人此去,得罪人的事全由他们承担,好处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等办完事,一定会让胶东新上任的官员参几笔,最后获罪,被人顶替官位。
“这六人去了胶东,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咯。”
“得罪谁不好,要去得罪活阎王,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往后大家都记住了,质疑程御史的人品可以,千万不能质疑他能力!”
路过的程彧听到这个评价,也是服了。
我人品怎么了?
对待敌人心慈手软就叫人品好了吗?
程彧踩着未央宫的门槛,对着外面的朗朗晴空,感慨不已。
“看来朝堂之上,与我和陛下不是同一条心的人,还是很多啊!”
“……”
“……”
刚才还健谈的百官,仿佛才想起,下了朝他们还有正事要做。
全部闭紧嘴巴,鱼贯而出。
徒留被发配到胶东的六人,跪在未央宫内,许久没有起身。
还是负责洒扫的太监,等了两刻钟,实在等不下去了,小声提醒。
“六位大人,你们再不走,等到其他大人们离宫,宫门就要下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