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阁主面纱下的嘴角实在没绷住,微微扬起。
虚假的小妾?
就算是真实的小妾,能够照顾好父亲的生活,她也不会埋怨程彧,反倒会感激。
可惜,没能假戏真做,她是既佩服父亲,也心疼父亲。
怎么会因为此事怪罪程彧呢?
一行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唐府,来到大厅,却只有唐管家在场,连忙带着唐府下人们,拜见陛下。
“唐相呢?”
萧九龄等到坐下喝了一杯茶,见唐府中人面面相觑,无人答话,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向来勤勉的唐相,下了早朝必定会去衙门当差!
近日来,因缟布交易,开荒囤兵诸事,身为左相的唐相,更是忙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朕也是糊涂了。”
萧九龄正要让人去衙门请唐相回府一叙。
收到女儿归京消息的唐相,匆匆赶了回来。
“见过陛下。”
唐相行完礼,不停地用眼角余光扫量着女儿。
见她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急忙比划着书房的方向。
“陛下,两位大人,这边请。”
“唐阁主通知的唐相?”
“是,还望陛下不要怪罪臣自作主张。”
萧九龄见唐阁主轻轻点头,笑容欣慰。
有一个替自己周全的臣子,能省不少事。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怪罪。
跟着唐相身后,前往书房。
倒是程彧,通过这件事,知道了陛下和唐阁主的关系,十分的亲厚。
对于让天机阁与工部一起合作,靠报纸替工部赚取一些预算的事,心里有底了。
来到书房,重新奉茶落座。
等到闲杂人员退下,唐相关上房门。
“婉儿,这回你可以露脸了。”
萧九龄打趣一声。
闻言,唐婉儿将面纱摘了下来。
露出一张与唐相有三分相似,但更显清秀丽人的脸庞。
程彧认真看了一眼,脑中闪过一句形容词:腹有诗书气自华。
一个端庄大方的清雅姑娘,手握天机阁大权,执掌不少人的生死与未来。
这种强烈的反差,不是谁都能够接受的。
难怪唐阁主在外要带着面纱了。
“程御史,遮挡面容示人,是我失礼了。”
唐婉儿再次行了一个官场上的拱手礼。
程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天机不可泄露,我能理解。”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书房里四个人,就他好像是个外人一样。
那就不雅了。
“陛下与婉、唐阁主等人前来,可是要商议胶东善后的事?”
姜还是老的辣,唐相同样早就预知了胶东战事的后续。
其实无论推恩令是否实施,萧朔治理下的胶东,已是腐败不堪。
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财与资源,必定会起兵造反,甚至会联合周边藩王一起作乱。
推恩令的诞生,则让陛下拿捏住了,战事起止的主动权。
“唐阁主,看来你离开京城前,也没询问唐相要调查的方向。”
萧九龄故意调侃了一句。
唐婉儿抿了抿嘴,唐相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打击了女儿的自信心。
他刚要找补,方才已经打击过一次的程彧,快他一步。
“我旧话重提一下,调查的方向不重要,调查的细节更重要,有请唐阁主说说,胶东具体的情形如何了?”
“好。”
唐婉儿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心态,一本正经地开口讲述。
她在胶东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体会。
唐婉儿除了停顿一次喝了杯茶,一共讲述了将近半个时辰。
程彧右手食指轻敲着太阳穴,眉毛微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假如用一个字来形容战时的胶东,那就是——乱!
假如用一个字来形容此时的胶东,那就是——穷!
唐婉儿沉吟片刻,见没有人接话,只能继续往下说。
“如果只是萧朔留下来的烂摊子,倒也好处理,大不了拨些赈灾银两,或者效仿程御史所说的,以工代赈,扶助当地百姓。”
“可胶东当地的权贵世家,却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吞并敌对者的田产和商铺,并将无主的钱物,全部归于自己名下,满足他们的私欲,百姓们能够获得的资源有限,早已怨声载道。”
说到这里,唐婉儿脸色一片铁青,却无能为力。
“最可恨的是,战乱过后,剩余的这些世家,拧成了一股绳,哪怕是秦将军率领一万精兵坐镇胶东,也无法对他们所有人下手!”
在这种时候,一个处置不妥当。
只怕胶东又会掀起一场大战。
这场战斗保护的是权贵世家们争夺的利益,可打仗时在前方冲锋的,却永远是平民百姓!
情况说完了,唐婉儿又饮了一杯茶,视线定格在程彧的身上。
她擅长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
在陛下和父亲,全都愁眉不展,唯有程彧!
眉飞色舞的样子,不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就是已有遏制当地权贵世家的方法。
“两位爱卿,这件事你们有法子解决吗?”
萧九龄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向程彧求助。
被忽视的唐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得不止住。
无他。
问他他也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啊!
程彧见唐相没有开口,这才出声分析。
“若说野心勃勃的胶东王萧朔,是一颗找到合适的时机,便能剜除的毒瘤,那么在当地盘踞成千上百年的权贵世家,就是如影随形的附骨之疽,以现在的形势,根本没办法根治。”
想要凭皇权力量,把权贵世家完全打压下去,只能遭受反噬。
自小接受正统皇家教育的萧九龄,深知权贵世家只是一部分人的代名词。
旧的去了新的还会来,她根本没想过,在此时伤筋动骨地铲除掉它。
“爱卿,没办法根治,难道没办法抑制它吗?”
至少要给胶东百姓们一条新的活路!
依照胶东眼下的局面,哪怕有新派到当地去的朝廷命官尽心尽力,赈灾用的款项,有两成能真正地用到百姓身上,都算是难得!
“抑制?”
程彧笑着摇了摇头。
“不,陛下,我们不能抑制当地权贵世家的野心,反过来,我们还要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啊?!
不光是萧九龄听到他的话,错愕不已。
就连唐相父女,同样想不明白,为何要成全?如何去成全?
“陛下,只有真正掌握了那些权贵世家的心理需求,并对他们予求予给,让他们顺应陛下制定的规则。”
“如此一来,等到陛下想收拾他们的时候,也就是一道旨令的事而已!”
萧九龄看到程彧从容自信的模样,心头一阵火热。
“爱卿有办法处理胶东的顽疾了?”
程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出声反问大家。
“请各位冷静下来想一想,那些权贵世家大肆搜刮钱财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