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龄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
想到他曾经对自己教诲,眼中晦暗不明。
哪怕早在动手前,程彧便告知她。
今早要抓的人是谁。
亲眼所见,她还是心情沉痛不已。
“杨右相,为什么会是你?”
站在街道上,对着众人笑得儒雅可亲的。
不是原右相杨恪又是谁?!
杨恪听到萧九龄的问题,故作不解地反问。
“陛下难道不是知道草民要离京,特意来相送的吗?”
萧九龄看着还在狡辩的杨恪,银牙紧咬。
既然他冥顽不灵,不想自首,那便只能秉公处置!
“程爱卿!”
“臣在!”
“告诉杨恪,朕为何在此等他!”
早已等候多时的程彧,同样笑眯眯地朝着杨恪拱手一拜。
“杨右相,哦不,你早已辞官了,如今应该称呼你为——梁国的细作头子!”
杨恪见程彧,一出口便贴脸嘲讽,企图将自己诈上一诈。
他心里冷笑不止,脸上的笑容却不断地加深。
在萧九龄拦路出现时,他便意识到。
该死的!
竟然中计了!
好在。
他留了一手,与撤退的梁国细作和押运的玉石,分头行动。
捉贼拿赃!
与他这个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超不过一千两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近来京城,大名鼎鼎的程御史吧?”
杨恪反讽道。
“听闻程御史智计频出,巧舌如簧,百闻不如一见。”
“今日方知,程御史竟还擅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他朝着皇陵的方向拱了拱手。
“先帝在位时,我兢兢业业,为大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你红口白牙污我是梁国细作头子,可有证据?”
程彧看了一眼成竹在胸的杨恪。
此人老谋深算,当然不会留下直接的把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没有证据,把你这个细作头子抓进刑狱里,审一审不就行了吗?”
“你!”
杨恪一噎。
他是万万没想到。
程彧为达目的,竟如此不择手段!
转念想到,自从程彧横空出世以来,做事风格一直诡谲难猜。
为免遭受皮肉之苦,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
“程御史,你可识得此物?!”
什么东西?
程彧眯着眼,仔细地瞅了瞅。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掏出怀里的金牌,比对了一下。
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分相似。
拿后脚跟也能想得到,应该是被杨恪忽悠瘸的先帝赏的。
内库都穷成那样了,还赏金牌。
这牌子看上去能有半斤重!
比他手里镀金的这块,贵多了!
“大胆!”
程彧突然暴喝一声,对着身边大内侍卫下令。
“此人仿造陛下金牌,速速将他拿下!”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杨恪险些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他赶紧后退一步,双手握住最后的保命符。
“此乃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
“见此金牌如见先帝!”
“程彧你还不下马跪见!”
此时的杨恪因担心程彧装疯卖傻,真的将他刑讯逼供。
气急败坏之下,面目狰狞。
萧九龄仿佛第一次认识杨恪似的,原本的师生之情,一下子成了天大的笑话。
杨恪,就如程爱卿所说,定是梁国的细作头子!
而程彧见几个交锋下来,就把杨恪最后的底牌逼了出来。
他也不装了。
“原来是先帝赏赐的免死金牌,陛下,它能免死几次?”
“一次。”
萧九龄不假思索地开口。
程彧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对着担忧的杨恪安慰着。
“细作头子你别担心,本大人行得端坐得正,不会抢你的免死金牌的。”
“……”
杨恪的脸色,已经骂得很脏了。
程彧浑然不在意,继续挑战着对方的忍耐底线。
“但我会给你增加几个罪名,比如,勾结梁国细作,假扮玉石商人,蒙骗先帝。”
“此罪牵涉了数千万两白银的得失,还犯了欺君之罪,够你死好几次的了。”
杨恪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盯着程彧的脸庞。
似乎想从程彧的神情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破绽。
他不相信,许均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程彧攻破心理防线。
可惜。
程彧年龄虽小,但表情管理十分到位。
犹如披了一张面具似的,让识人无数的杨恪,竟根本看不穿!
“程御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行,你不认这个罪可以推到许均的头上,反正他凌迟的时候多挨几刀也没关系。”
程彧话锋猛地一转。
“可你当年鼓动先帝在大周推行均田制。”
“并利用此事,煽动地方权贵犯上作乱,总与他人无关吧?”
均田制的初衷看似是好的。
实际上根本不适合战事未平的大周,更不能一味地蛮力推行。
杨恪故意在灾年的节骨眼上,利用先帝爱民之心,煽动推行此令。
只会让原本就欠收的田地,因权贵抵抗弃种。
利用囤积旧粮涨价,一本万利,从而雪上加霜!
“当时地方权贵身后,有梁国商人和押镖的数千人支持。”
“神兵天降一般,一日跨越两千里来到大周腹内作乱,难不成他们会未卜先知吗?”
在杨恪的履历里。
多的是这种,看似为先帝与大周考量,出谋划策。
实际上,与梁国里应外合,一点点地削弱大周的国力。
“像这些间接证据,还有许多。”
“细作头子,你要是不服气。”
“也可以等你的细作手下们,把你供认出来,再招供也不迟!”
在杨恪听到程彧,竟从他任职时的言行里,推断出自己行为失当,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
当他见程彧竟天真的以为,那些梁国手下,会供认自己时。
没能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程御史,间接证据不算证据,民不告官不究!”
“倘若那些梁国细作供认不讳,草民可以陪你去天牢走一遭!”
“若是他们根本不认识草民,你又当如何?”
连让人一眼就能识破的激将法都用上了!
程彧知道,杨恪表现冷静的表象下,心里早就慌了神。
不然,杨恪不可能把命运,交到手下细作的手里。
“细作头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程彧狡黠一笑。
杨恪见状迟疑了一下。
“我说了什么?”
待到他反应过来,面色剧变!
该死的!
他竟被程彧牵着鼻子走了!
只要梁国细作供认他是主谋,哪怕他想反咬一口。
是梁国细作诬陷都不行!
好在,杨恪坚信那些手下不会出卖自己。
能来大周京城当细作的,家眷亲友都在梁国圈养,就是为了防止发生当下的状况!
胆敢背叛他,就是背叛梁国!
“程御史,你放心,那些梁国细作绝不会认识我!”
“你还是想想,诬告我是梁国细作头子,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如何承受反坐之罪吧!”
程彧看着如此自信的杨恪,立即扭头对着萧九龄请示。
“陛下,可以让秦校尉把抓到的细作带上来了吗?”
“带梁国细作!”
秦君宝带着一队禁卫军上前。
他们两人一组,反剪着一个梁国细作的双手,将六十八人全部押到包围的空地上。
分批次跪在了距离杨恪十步外、二十步外、三十步外。
杨恪假装不认识这些人。
细作们同样如此。
双方之间默契的,没有半点言语和目光的交流。
“没想到这群梁国细作,上窜下跳了好几天,临终了却表现得这么老实。”
程彧赞美完,一声令下。
“秦校尉,可以开始了。”
早已知晓今晚一切行动的秦君宝,用手里红缨染血的长枪,在十个梁国细作的头上点了一下。
“杨右相说了,他们没什么用处,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当众施以斩首之刑!把头颅送到梁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