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慕容复正在与先生在书塾中对坐手谈,棋局如战场,双方各执黑白激烈厮杀。慕容复已站稳脚跟,缓缓而进,棋风大开大阖,正由守转攻。
再下一子,慕容复提走先生一大片棋子,不由面露微笑。
先生此刻举棋不定,正在思忖下一步该如何落子,忽然听到外面一片喧哗。
“包三哥,风四哥,公子正在和先生对弈,你们不能进去!”
是阿朱和阿碧的声音,听上去是在阻拦家臣包不同和风波恶。
“阿朱妹子,快些让开,我有事要跟公子商议。”
风波恶急火火要往书塾里闯,却被两个小丫头拦住。
虽然他武功高强可以轻易推开她们两个,但是一则他从来不是个恃强凌弱的人,二则与两个小丫头以兄妹相称,关系颇好,不忍动手,只能口头相劝。
“风四哥,公子正在对弈,他心里苦,好不容易快活起来,你莫要坏了他的雅兴。”
阿碧满是心疼的说道。
包不同推开风波恶,走上前来。
“非也非也!阿碧妹子,你这话我大大的不赞同,我们非但不会坏公子雅兴,反而能让公子大雅特雅。”
说着拨开两个小丫头,推门而入。
“包三哥,你怎么恁的蛮横!说了不让你进……”
阿碧气的跺着小脚,也快步跟了上去。
包不同闯进书塾内室,看到相对而坐的二人,像极了后世去游戏厅抓孩子的家长。
只见他瞪着牛眼,来回踱着步,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好啊公子爷,自从你走火入魔内力尽失,我们四兄弟是早也忧心、晚也忧心,两个月来没睡过一个好觉,邓大哥和公冶二哥至今未归,四处打探能解救你的办法。没想到你公子爷倒是在这里玩的开心畅快啊!”
阿碧急了,挡在慕容复面前,气呼呼地对包不同道:“包三哥,不许你这么说公子爷!”
阿朱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住嘴。
阿碧仍然不依不饶:“包三哥,莫非你是看老爷过世了,公子爷也没了武功,恶奴欺主吗?”
这番诛心之言激的包不同面如猪肝,指着阿碧道:“你……你……小丫头片子,我包不同对慕容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竟敢这么信口开河挑拨离间,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风波恶环臂报刀,长身而立,冷冷说道:“阿碧妹子不要胡说,三哥是恨铁不成钢,你就让他把公子爷骂醒吧!”
慕容复明白包不同等四家臣的赤胆忠心,温言宽慰道:“唉,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你们也不必为我操心奔走了,让他们二人也都回来吧,我现在读读书、下下棋也挺好的!”
包不同听得此言,登时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慕容复看情况不对,赶忙让阿碧将先生送了出去,自己也准备脚底抹油,起身就要离去。
包不同望着他的背影,更加生气了,大声呵斥道:
“混账混账!你家先祖当年何等英雄,怎么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子孙!”
见他仍自顾自向前走去,包不同大声喝问。
“慕容复!你忘了慕容家世世代代兴复大燕的志向了吗?”
饶是慕容复躯壳里的是一个现代灵魂,听到如此赤诚的喝问,也不禁大为动容。
他身子微微一震,停住步伐,沉静的回应道:
“慕容复,一刻也不敢忘怀!”
包不同悲愤的心情稍稍舒缓,沉声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只要公子爷不失志向,功夫没了,我们大不了从头再练,还施水阁武功秘籍多不胜数,十年练不成我们练二十年、三十年,终有练成的那一天!”
包不同走到慕容复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就像在老爷面前立下的誓言,只要我们四兄弟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护你一辈子周全,全心全意辅佐你兴复大燕。”
参合庄正堂内,慕容老夫人端坐堂上,慕容复、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五人也都坐在下首。
邓百川摇着头叹气道:“我和公冶兄弟在江湖上四处寻访,无奈一无所获,像公子这样走火入魔导致内力一泄而空的,似乎并不多见,少林、丐帮的江湖名宿们也都闻所未闻。”
包不同、风波恶也都一脸愁容,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冶乾和邓百川对视了一眼,试探性说道:“我和邓大哥无计可施,倒是也想到一条路子,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风波恶江湖人称“江南一阵风”,本就是烈如火,疾如风的性子,急火火道:“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真是急死我了,快快说来!”
公冶乾望向老夫人,老夫人明白是想得到她的首肯,于是道:“但说无妨!”
“我听说,舅太太家学渊博,见多识广,当年嫁到王家,带来了不少武学典籍,不如我们去曼陀山庄走一遭,或许能有解救之法。”
慕容老夫人冷哼一声:“那个贱人,婊子,她能有这么好心!她巴不得我儿子死了才好。”
说完,呸呸呸了三声,默默念了几句佛号。
“夫人,毕竟她是公子的亲舅妈,娘亲舅大,您去说几句软话,他们总不会看着公子不管的。”
邓百川也开始劝解老夫人,希望她能出面。
“为了复官,为了慕容家的大业,我只能委曲求全,去求一求那个偷汉子的贱人了。”
翌日清晨,慕容夫人携子慕容复、四大家臣、阿朱阿碧连同一大船箱箧礼品,一路吹吹打打,经由太湖水路前往曼陀山庄。
李青萝正在后院观赏茶花,心情无比惬意自在。
姑苏城里的花匠都知道王员外寡居的漂亮夫人喜欢茶花,只要品相好,一准能卖个顶好的价钱,因此有什么名贵品种都一股脑送来。
看着这庭院里满满的名种茶花,她时而喜悦,时而哀怨:“贼汉子,要是你看到这些山茶花,会不会后悔当年会弃我而去,你这个杀千刀的。”
正在这时,自己贴身用的女使婆子低着头进来道:“夫人,姑太太来了,说要见您!”
李青萝本就与这个大姑子不对付,从一进王家的门,她就处处看自己不顺眼,恰巧自己与段郎私会被她撞见,虽然遮掩过去了,但是她处处散布,说她偷汉子搞破鞋。
该死!虽然她对世俗伦理不甚在意,但作为一个女人,背负这样的骂名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晦气!她来干什么?”
李青萝皱皱眉头,不悦的说道。
虽说心里极大的不情愿,但是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也不好回绝,李青萝只能款步走进会客大厅。
看着她步态妖娆婀娜,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慕容夫人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呸!骚狐狸!”
李青萝在主座坐定,开口道:“大姐不是一向看不上我这里吗?今日纡尊降贵到寒舍来,有何贵干?可是弟妹哪里做的不周,前来兴师问罪的?”
慕容夫人忍着恶心,回应道:“弟妹说笑了!多日不见,我们娘俩着实想念弟妹和侄女,这才过来看看,顺便……”
她看了看李青萝,道:“当年语嫣出生的时候,我和弟弟就说定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纳彩、问名、纳吉都做过了,当年说好了等复官十八岁了,就给孩子办喜事,今日来,是想纳征、请期一并做了,择日迎娶语嫣过门。”
李青萝道:“大姐开什么玩笑,我家语嫣今年年方八岁,八岁的孩子如何嫁人?当年夫君一句戏言,怎可当真?”
听完这话,慕容夫人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忍怒气道:“姑舅亲,亲上加亲,语嫣嫁过来,我自当亲生女儿对待,将她抚养成人,做复官的嫡妻。”
李青萝阴阳怪气道:“你们慕容家天潢贵胄,复官将来可是要皇帝的人。我们王家可是高攀不起。”
“不过,复官好像是废了吧?不如你们早点回去歇息,还来得及做一场春秋大梦!哈哈哈!”
慕容夫人气的七窍生烟,就快要指着鼻子骂她。
只见邓百川跪倒在地,抱拳道:“夫人,您见多识广,博闻强识,劳烦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公子爷恢复功力的方法?”
李青萝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呵呵,没有!你们好自为之吧!送客!”
慕容复跟随母亲及家臣们正欲踏出曼陀山庄,只听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表哥,表哥!等等我!”
慕容复回头一看,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向他奔赴而来。
女娃娃唇红齿白,生的像邢窑白瓷一样,可爱极了。
“表哥,你来曼陀山庄怎么不来找语嫣?表哥不喜欢语嫣了吗?”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慕容复一阵心疼,擦擦泪道:“怎么会呢?表哥最喜欢小语嫣了呢!”
小语嫣立马转忧为喜,脸上还挂着泪花,却不忘伸出双手。
“抱抱!”
慕容复将小娃娃揽入怀中,小语嫣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表哥,语嫣好喜欢你,语嫣做你妻子好不好呀?”
慕容复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好啊!不过要等你长大!”
小语嫣歪着头问道:“要长多大呢?”
慕容复笑着说道:“很大很大,至少要像我一样大……”
“那我要快快长大,要两个你那么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