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惜古只知道曾轰动江湖一时的秘籍《尚善宝鉴》中有一门邪功,可以令人短暂失忆。但那部害人的秘籍已经被他亲手毁掉了。
况且这个女孩使用的手法和移魂大法完全不一样,最后出现的症状也截然不同。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刚才又是使的什么功法?”今惜古注视着她,脑海里不断询问着。
夜已深,这儿没有舒适的床铺,只有几床还算干净的凉席。也没有遮风挡雨的房屋,只有山坳里凸起的石壁。
小姑娘没有和一帮生着臭汗的男人们睡在一起,独自一人蜷缩在角落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今惜古也坐在一块石头上。
“她所使用的武功,既非我所知的任何正道武学,也非《尚善宝鉴》中记载的邪功。那究竟是什么呢?”今惜古心中暗自思量,眉头紧锁,试图从记忆中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然而,江湖之大,武学之博,中原武学不过是冰山一角。
眨眼的时间,明明还在视线里的小姑娘忽然消失了。
今惜古四下里张望,忽然听到小姑娘在耳畔的声音:“你为什么要一直看我?”
此时她已来到身后,和他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丑?”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月光下,左半边脸的黑色胎记更明显了,甚至绵延到他的眼珠上,近距离看十分可怖。
今惜古并不觉得她丑,相反她的脸型属于十分耐看的那种。
“我觉得你很特别。”今惜古回道。
“哪里特别?”她质问道。
“哪里都很特别,普通的女孩子根本不可能像你这样。”
“哦?”女孩半信半疑。
“你既没有女孩子惯有的羞涩,又没有在你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娇弱。相反你倒挺像个男人,那种无惧无畏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你是一个小女孩。也许只是看起来像小女孩儿?说不定和我一般大小。”
“我今年十六岁半。”女孩冷冷地说道。
“哦。”今惜古回应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继续问?”
“问什么?”
“我的脸!”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你现在很想问这个问题吧,为什么我的脸会这么可怕?”
“老实说,我的确很想问。”
“那怎么不问?”
“就这样直接问一个陌生女孩子脸的问题,我觉得很不礼貌。”今惜古实话实说。
“但你其实很想问,对不对?”
今惜古被这样说得有些不耐烦,反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在意?”
“在意什么?”女孩又问。
“你的脸!”这次换今惜古声音大了起来,“你反复问我为什么不问这个问题,本来我并不十分在意,现在也变得在意了!那么现在我问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女孩听得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今惜古是什么人,但在她的印象中,任何人盯着自己看,一定是因为她的脸可怕。所有人都会想,这个女孩儿的脸为什么这么可怕?
“我忽然不想告诉你了!”女孩生气地说。
今惜古没有追问,说出了他心中更在意的一个问题:“你对那个人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忽然失去记忆?”
女孩方才顿悟:“这就是你盯着我看了一天的原因?”
今惜古点点头。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若问的话,我就会马上告诉你!”女孩咄咄逼人地说道。
今惜古还从来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特别是女孩子。
“我以为这种事属于个人秘密,是不能轻易透露的。”
“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这样绕来绕去吗?”女孩轻视地问道。
今惜古面对这位神秘且直率的女孩,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直接和无所畏惧让他感到意外,也让他意识到江湖中确实藏龙卧虎,世界之大,有太多他未曾见识过的武学与人情世故。
“或许,我确实太过拘泥于礼数了。”今惜古叹了口气,语气中既有释然也有无奈,“在中原,我们注重的是礼义廉耻,认为直接询问他人的伤痛或秘密是不敬之举。但你的直接让我看到,或许有时候,直接沟通反而能减少误解和隔阂。”
女孩听罢,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今惜古的回答有些满意。“在我们那里,有话就说,有仇就报,简单直接。”
“你们那里?你是哪里人?”今惜古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好奇地问道。
“我自小在苗疆长大,一个你们中原人很少踏足的地方。但阿姐告诉我说,其实我们的家乡都在中原,父母因为避难才把我们送去了苗疆。但在那场灾难中,父母惨死。所以我自小就对中原十分好奇,很想亲眼见识中原究竟是怎样的地方,那里究竟生活了一群怎样的人。”
今惜古想了想,说道:“中原并不是一个多好的地方,但也不是一个多坏的地方。”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女孩不满地说。
今惜古笑了笑,发现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连忙解释道:“我们中原人主张中庸之道,不太会对一件事物妄下断言。就好比好人和坏人之分,也没有那么绝对。”
“是吗?你们中原人真麻烦。我们就很简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可是你今天的做法就很像我们中原人。”今惜古忽然话锋一转,“你明明有能力致他于死地,却用巧妙的方法从他手里抢回了本该分给大家的粮食,并没有将这件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女孩说道:“假如杀了他,一定会引来所有人的围攻,届时这些村民就会性命不保了。”
“是啊,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都不希望伤害无辜的人。那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给他下蛊就行。”女孩轻描淡写地说道。
“下蛊?”
“我们苗疆有一种习俗,父母会把刚出生的小孩和蛊虫养在一起,久而久之,蛊虫就记住了主人的味道,它就不会伤害主人。在我们苗疆,几岁的小孩都会使用蛊虫,能分辨上百种不同蛊虫的功效。像我今天所使的蛊虫,便是一种忘魂蛊,能使人迅速昏迷,醒来后全然不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这功效倒是和醉酒断片的感觉一样,同样都会忘记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今惜古调侃道。
女孩忽然露出怀疑的表情,说道:“酒,味道怎样?阿姐从不让我饮酒,所以我还没喝过。”
今惜古毫不犹豫地说道:“酒的味道并不怎样,却是天下最好喝的东西。”
“真的吗?”女孩好奇地问。
“既然你阿姐不让你喝,就别问了。对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今惜古也学着直白一点,忽然发现这么说话,的确十分轻松。
“不瞒你说,我的脸是被蛊虫咬的。”女孩脸上划过几丝伤感,“因为我和阿姐都不在苗疆出生,等接触蛊虫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小宝宝了。阿姐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女孩子,她很快就学会了和蛊虫的相处方式。但我就很笨,也害怕这些蛊虫,第一次下蛊池的时候,我拼命挣扎,惊到了蛊虫,被最毒的万毒蛊咬伤了。蛊毒在身体里生了根,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幸亏阿婆及时出手,给我逼出了大半,却在脸上留下了永久的毒疮。”
今惜古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同情与敬佩。
“对了,我叫阿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蔡大力,幸会幸会。”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想到外面那个金爷差点认出自己来,还是不用真名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