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听了这话,脸上马上露出黯然的表情,这完全和梁颂共情的表现,谁能想到他在洛城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萧绮罗的死讯呢!
刚刚的话,也不过在安慰梁颂罢了。
毕竟这个皇宫里,只有富顺能陪着皇帝“追忆往昔”!
这就是谁也代替不了他的优势。
此时,端着参茶进来的常喜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毕恭毕敬行完礼,还没来得及放下茶盘,手里的东西就被富顺理所当然地接了过去。
富顺不看常喜微微有些难看的表情,而是把手里的茶盏奉给了梁颂:“陛下,请用茶。”
梁颂就好像没有看到常喜一样,直接应了一声:“嗯!”
温茶入口,他总得这茶比常喜端给自己得更合心意:“富顺,还是你最懂朕啊!”
“陛下谬赞了,奴才只是了解您的习惯罢了!”富顺谦虚地笑了笑。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发现他袖袍掩住的左手拇指带着不太正常的淡绿色。
其实这参茶并没有什么不同,真正口感不一样的原因,不过是富顺刚刚端茶的时候,把一种粉末加到了茶汤里。
这种粉末不是其他东西,它的原料就是以前萧绮罗种植的一种有静气凝神功效植物的种子。
而此种植物的花蕊也是凝重香的重要引子。
只是这事情富顺当然不会说出来,这可是他在皇宫顺风顺水的最大保障。
常喜听了皇帝的话,脸色不由得更难看来了一些,他以为自己已经挤进了这个圈子,却没有想到这脚跟还没站稳,就马上又要踹出去了。
最关键的是,以前愿意拉自己一把的师父富顺,如今只是把自己除掉。
富顺瞥见了常喜的表情后,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浅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常喜却是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常喜这是怎么了?”富顺借着他这个动作表达自己的“关心”,“如果身体不好,可以告假休息几天,切不可把病气带进紫宸殿。”
说到这里,他还面露担忧道:“陛下是万金之躯,你还是要多多注意!”
看似关心的背后,却是暗藏玄机——意图伤害龙体,可是死罪。
梁颂看了富顺一眼,虽然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但是为了一个没多少用的小太监寒了富顺的心,他到底是“做”不来的。
“常喜,你先下去吧!以后不要到殿前来伺候,先下去好好学规矩吧!”梁颂一句话,就等于断了常喜往上爬的路。
在这宫里,被皇帝所厌弃,连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可即便失魂落魄,常喜能做的,也只有恭敬地说了一声:“诺!”
之后便退出了紫宸殿。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富顺的嘴角勾了勾,左手拇指在袖袍上蹭了蹭,基本上算是消除了那淡绿色的痕迹。
呵!这些事情可不能让人知道,否则被人学去了,他可落不着什么好——又是感谢萧贵妃的一天啊!
随后,富顺便继续陪着梁颂批阅奏章,时不时地给对方添点茶什么的。
见他头疼,富顺还会点上凝神香。
“省着点用吧!”梁颂看富顺去拿香料盒子,便提醒道,“这点疼,我还受得起。”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何须如此简洁。”富顺又开始隐晦地夸赞梁颂,“您这已经做到一人侍天下了,区区几块香料,而是还是缓解您头疼的,就不要再省了。
否则萧贵妃她该心疼,当年她寻觅这种植物为的不就是让您不疼吗?可不能因为她不在了,就辜负她的心意!”
说到这里,富顺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忆往昔”,
多年前的萧绮罗,总能弄来一些他们没过的花花草草。
那些植物可能没有多少观赏价值,但是却有药用的价值。
比如治疗风寒的,对外伤有帮助的,当时最没有用的便是这种舒缓情绪的杏草。
谁能又想到,当初最没有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最珍贵的。
说到这里,梁颂不禁叹息道:“陛下,您放心,娘娘是留了后手的。”
大约是“知道”自己这次回不来了,所以萧绮罗在离宫前,把种植杏草的地方告诉了富顺。
只是这后手来得有些晚,是这次回京后,那位贴身嬷嬷才告诉富顺的。
听了这些话,梁颂放下了茶盏:“那个嬷嬷现在何处?我要见见她,我想知道阿罗可留了其他话。”
富顺为难地道:“事情交代完了以后,那个嬷嬷就撞柱身亡了。”
“身忘了?”梁颂有些怔忪,最后只说了一句,“都死了!”
富顺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一味地劝说道:“陛下多虑了,那嬷嬷是个忠仆人,主子死后,她选择殉主罢了,和其他事情没有关系。”
“是啊!“梁颂摇了摇头,苦笑道:“或许吧……只是朕总觉得,少了阿罗的皇宫,有些太冷清了!不过,孤家寡人或许就是朕的命。”
富顺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复杂情绪,只道:“贵妃娘娘生前最是体恤陛下,怎会怪您?她若在天有灵,定是希望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太过伤怀。”
梁颂却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只是走到窗前,低声问道:“富顺,你说……阿罗在天上,会不会怪朕?”
这话,富顺怎么敢答,只是跪了下来,不再说话。
梁颂回头看了一眼富顺,伸手扶起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起来吧。不用如此,朕只是和说几句真心话,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陛下放心,奴才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富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拖沓。
梁颂没有说话,只回到自己的书案前继续批阅奏折。
直到夜深人静,富顺服侍梁颂睡下,退出寝殿后,他才有了独处的时光。
其实之前在梁颂身边的时候,他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好几回。
即便是已经在对方身边多年,可有些时候,富顺依旧会觉得这个主子太过阴沉。
走到自己房门口,刚想推门进去,富顺就看到了里面微弱的烛火——这是请罪的人已经到了呀!
“看看!这么晚不睡觉,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富顺一边往里走一边瞟了一眼不知已经跪了多久的常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