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宴席上。
“哇,颜希你是艺术家啊?”
身为一名曾经的仿生人,小希对“艺术”这种东西始终充满好奇。对那种外在事物的感性理解很有神秘感。
“我算什么艺术家啊,就是很享受绘画的过程而已。”
林颜希笑着摆手,虽只喝了两杯啤酒,脸还是红的厉害。
“你现在还画么?”小希问。
“画啊,就当兴趣爱玩了,你看……”
林颜希抬起右手,展示小手指外侧的一块被摩擦得发光的区域说:“我画素描时喜欢用这里支撑,它经常和纸面摩擦,就留下来这种痕迹。”
“看来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
小希摸了摸林颜希的小拇指,神情像个孩子,她又问:“那位王加佳的书包,你不好奇是谁偷的么?”
“那时候我刚搬家到临城,对那里的一切都很抵触,是我人生中少有的一段顽劣时光,嘿嘿。”
林颜希拉着小希的手尴尬的笑了下,或许是惊讶于小希皮肤的滑腻,她不自觉的摩挲着说:“班级里的事我根本就不在乎,当时陈阳问了我一些事,其实我也嫌麻烦的骗了他。”
“你知道他在调查谁偷书包的事吗?”
“知道,但就……还是骗了他。”
“为什么?”
小希不理解的睁大眼睛。
“因为……”
林颜希在小希耳畔耳语几句。
“因为那个么?”
小希眨了眨眼,她对那种事还不是很熟悉。
陈阳正和关小玫喝着酒,目光斜向小希和班长,思绪不禁也回到高中时代,青少年宫的青涩回忆。
说实话,如果家里没出事的话,说不定他真会成为一名美术生。
……
那时的画室里。
陈阳在素描上努力半小时,自觉很有绘画天分,结果崔老师回来后拿起橡皮全擦了。
陈阳感觉很没面子,不免回头看了眼林颜希,她正戴着耳机专注在画纸中,还好没被她看到。
他立即对自己这种自作多情而自责。
崔老师开始给陈阳讲解素描的理论,以及关于透视关系的理论,比如近大远小、近实远虚、明暗交界线、平行消失点等等。
陈阳毕竟不是小朋友,很快明白了这些知识点,甚至有些欣喜,乃至跃跃欲试。
如果素描是一个殿堂,陈阳已拿到了那把开门的钥匙。
随后他沉浸其中,试图在二维画纸上描绘出立方体的三维结构,不知不觉就到了午休时间。
楼下有家面馆,既然和林颜希是同班同学,不邀她一起吃午饭是不是不礼貌?
陈阳正内心纠结时,发现林颜希不知何时已经没影了。
亏我在这纠结半天。
陈阳松口气,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和起酥面包,回来啃着面包继续画。
下午小朋友们陆续都被家长接走,这边只剩他一个。
崔老师回来时带着一身酒味,见陈阳用12条虚实不同的直线组成的立方体表示欣慰,夸奖一番后将一个石膏球体摆在立方体上,笑着对陈阳说:“给你上上难度,你先研究研究,我去搂一觉。”
“画球体么,可以用圆规不?”
陈阳开玩笑的问。
“小伙子脑袋挺灵活啊,那你还画什么,用手机拍张照片不是更真实么?”
崔老师拍着陈阳肩膀,接着说:“咱们画素描的目的,是分析它的结构,通过最简单的笔和纸将它表现出来。你要学会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事情,那些被表象包裹的内部逻辑,这学问可深了。”
陈阳不明觉厉,感觉这位崔老师越发哲学起来。
“只需用直线画,不明白就问问后面那组人。”
崔老师说完就走了。
陈阳换了一张画纸,盯着那个石膏球体发愁。
用直线画球体,这真是一道难题。
立方体有逻辑清晰的12条边线,可球体上一条直线也没有,这让陈阳无从下笔。
还真是“混球”。
忽然一种香味钻进鼻里,扭头看去,林颜希悄无声息的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或许室内温度开始下降的原因,她带上了兜帽,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耳机线从帽子中流出。
她掏出手机按下音乐的暂停按钮,对陈阳说:
“我教你啊?”
“那太好了,我正发愁呢。”
陈阳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同时看了眼她听的音乐,专辑封面是一张蓝色的油画,上面白色的繁体字写着:窦唯,译,幻听。
感觉好高级。
林颜希坐到陈阳的椅子上,拿起壁纸刀和铅笔先削了几下,这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哦……”
突然的玩梗让陈阳有点不适应。
想不到“林刺猬”在放松状态下还挺有趣。
“画圆先画方,这样既能保证圆形的比例,又方便在画纸上构图。”
林颜希随手几笔就将画桌上的石膏球体和立方体概括出来。
接着,再将方形分割成均衡的“田”字样,在每个边角斜割一笔,如尺计算过的精准,“田”字变成了等角八边形。
“始终用直线画……再擦掉多余的辅助线,留下重合的线条……”
林颜希继续用直线切割,八边形修成十六边形,如此下去,一个正圆在最初的方形内出现了。
相比用圆规转出的圆形,她画的线条本身具有虚实、粗细的变化,具有独特的重量感。
陈阳眼睛都不敢眨,献上最伟大的惊讶词:
“我靠。”
“再画出它中间的横剖面,和与光源垂直的明暗交界线,他们的交叉点就是球体最暗的位置。”
林颜希继续讲解。
陈阳的目光忽然被她的手吸引,白皙,手指细长。
她握笔的三根手指很放松,悬空的无名指和小拇指自然弯曲,小拇指不时会支撑画纸,轻轻在画纸上摩擦。
陈阳不知觉的屏住呼吸,心跳“砰砰”地加重。
“最后擦掉多余的辅助线,一个球形结构就画出来了。”
林颜希将铅笔还给陈阳,起身坐回一旁的椅子。
看着画纸由直线画出的球体,陈阳不免想起催老师刚刚说过的话:
要学会看到被表象包裹的内部逻辑。
他看向林颜希,决定要为她做点事,便试探着问:“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林颜希看了下画纸上的球体,以为陈阳要问绘画的事。
“昨天你从操场回到教室,鞋底为什么是湿的啊?”
“嗯?”
林颜希愣了下,原本放松的表情忽然僵掉,有些不悦地说:“我去卫生间洗手,那里的地面刚拖完,当然是湿的。”
她说后就走了。
陈阳十分尴尬,默默念叨:看吧,多好的气氛,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