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浩轩的命令送达了。
对于那些幸存者的清剿行动,他不打算再插手,但同时,他也下令务必将凶徒彻底铲除。
“…….”
这条命令让影一之前的猜测变成了确信。
凌浩轩、穆高松,还有柳云生,他们之间绝不简单。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或许,这和十五年前柳云生失踪一事有关。无论是根据仵作的尸格做出的推测,还是他亲眼在现场确认的线索和惨状,都指向了“复仇”二字。
能让柳云生怀恨在心的事,除了十五年前的失踪,再无其他。
既然牵扯到仇恨,事情自然不会简单。所以凌浩轩才会动用他来掩盖真相。不仅如此,那些身份不明,却在有组织地清除幸存者的人,他们的目的应该也和凌浩轩一样。
究竟柳云生的失踪和凌浩轩有什么关系?这其中,又牵扯了多少人?
这些疑问,本该顺理成章地浮现在脑海。
然而,影一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他缓缓抬起手。
真相如何,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没有资格去评判是非对错。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只有服从命令,完成任务。
“是,影一大人。”
早已做好准备的三组组长立刻应声领命。
“…….”
影一没有开口,只是用指尖灵活地比划着影语,下达着指令。
“五组,六组,七组。”
既然已经确认凶徒的长相和十五年前的柳云生一模一样,那么追捕起来就容易多了。但问题是,如何才能将他铲除。
凌浩轩想要的是尽快将此事彻底解决,那么,他也必须据此行动。
如果这件事真的与复仇有关,那么凶徒下一步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太平镖局。他立刻调动了驻守在凶徒必经之路上的三个小组的影卫。
三个小组,一共三十三人。
而且,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每个人的实力都足以媲美太平镖局的镖头。和死去的穆高松所率领的队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谨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任务失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不,或许这还不够。毕竟,他还不知道柳云生如今的实力究竟如何。
“…….”
他继续用影语下达着命令。
“我们也要……是,这就准备。”
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亲自出马。
“我这就通知其他小组,让他们也尽快赶来。”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全部投入到这次行动中。听完他的命令,三组组长虽然面露惊讶,但还是立刻领命。
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数个村庄,也路过了不少县城和州府,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沿途的城镇,都没有张贴通缉令。有的,只是路人们对这些全副武装的外乡人的好奇目光。
就这样,他们再次踏入了某个城市的繁华街道。
他们在客栈开了房间,安顿下来。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如期而至。他们打算在用过早饭后继续赶路,前往长沙府。
他们在客栈一楼的角落找了个位置,点了些吃食。很快,店小二便将他们点的饭菜端了上来。他们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就在这时,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小子,竟敢对贫道如此放肆!”
“哼,你个仗着有点三脚猫功夫,就到处欺辱良家妇女的淫贼,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客栈中央,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强者欺凌弱者,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男女相悦,阴阳交合,更是天道伦常!我华阳道人,为何要怕天打雷劈?”
只见一个年过花甲的老道,和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两人越吵越凶,言语也越来越难听。周围的食客们见状,纷纷放下碗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客栈,生怕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你个老东西简直畜生!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今日,我峨眉派大弟子汤剑,就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恶贼,以儆效尤!看剑!”
“不自量力!今日,老夫就替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话音未落,两人便同时拔剑相向。
“哈!去死吧!”
“雕虫小技!”
两人一言不合,便战作一团。
客栈里的桌椅板凳,瞬间遭了殃。桌子被掀翻,椅子被砸碎,木屑横飞。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狠辣,毫不留情。
“…….”
与此同时,柳云生正坐在客栈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缓缓地伸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但,也仅此而已。
从两人的对话中,他不难判断出谁是恶人。但,这并不是他插手的理由。谁是谁非,与他何干?
他之所以会抽出匕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其他食客都纷纷避之不及,只有他依然稳坐钓鱼台,只是为了,
“…….”
他想亲眼近距离的看看武者之间的战斗,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对实战的武功基础近乎一窍不通,而眼前这场战斗,对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观摩机会。
“淫贼受死!”
“嘿!等你死了,就没有人说我是淫贼了。”
激烈的战斗中,两人依然不忘唇枪舌剑。
“不一样。”
柳云生一边观察着两人的战斗,一边在心中默默说道。
他们都是武者,用的也都是剑,但,他们的剑法却截然不同,从握剑的姿势,到出招的方式,都大相径庭。
不仅如此,两人的步法,身法,以及攻击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年轻人,招式大开大合,凌厉刚猛,步法迅捷,攻击一气呵成。
而老道,则更加老辣沉稳,以柔克刚,步法飘忽不定,剑招变幻莫测。
就像那天,那些挡在他面前的武者一样。
“现在也是这样。”
他们,也是各有各的特点。
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思考的问题。
“…….”
柳云生静静地观察着,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他将饭钱放在桌上,转身朝客栈门口走去。
客栈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刺我屁股……”
柳云生走出客栈时,身后依然传来两人激烈的打斗声。
但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该看的,他已经看到了。以他现在的眼力,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所以,他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更何况,
“……虽然还不能确定。”
柳云生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但我好像,已经找到答案了。”
他已经从这场战斗中获得了足够的收获,找到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的答案。
握剑的姿势,决定了力量的发挥。握得越紧,力量就越大,剑身也越不容易在碰撞中变形。但,相应的,剑法的变化也会受到限制。
这种握剑方式,适合刚劲威猛的剑法。
而另一种握剑方式,则更加灵活多变。虽然每一招每一式的威力都不如前者,但胜在变化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这种握剑方式,则更适合轻灵飘逸的剑法。
这或许是武者都知道的常识。但他以前,却从未接触过这些。
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又变强了。
“目标不同……侧重点不同……所以,才会有所不同吗?”这个发现,也让他对武功的理解,更进了一步。
不同的握剑方式,不同的武器,不同的招式,不同的步法……想要理解这些,就必须明白,它们为何会不同。
“目标,方向,侧重点”——这就是他想到的答案。
虽然还不确定是否正确,但他可以亲自去验证,就算结果是错的,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他决定从手头现有的兵器开始验证。
“这杆枪……”
他一边走,一边从背后取下那杆长枪,这是红面阎罗的武器。
“枪尖的圆孔,他用来点火做障眼法……”
他开始思考,红面阎罗枪法的优点是什么。
“火焰,炽热而致命。跳动的火光,会让人目眩神迷……而这杆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长枪……会在眼花缭乱间将枪尖点在致命之处……”
他开始思考,这杆枪的优点是什么,以及如何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同时,他还回忆着红面阎罗使用这杆枪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
那些原本毫无头绪的碎片,开始逐渐拼凑在一起,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即使换了一种思考方式,他的目标依然没有改变。
他依然在赶路,目的地依然是长沙府。
然而他与暗卫都不知道,双方已然在客栈擦肩而过,也不知是哪一方的幸运!
……
一路上,他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纷争。
武者之间的争斗,商人之间的争斗,劫匪和商队之间的争斗……但他都没有理会。
这些纷争,与他无关。他没兴趣,也没必要去多管闲事,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十五年前,他就是那样的傻瓜。
那时候,他接受的教育,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待人以诚,是投桃报李。那时候的他,真的想成为一个好人。
但是,他得到的回报,却是六位手足兄弟、挚爱亲朋的背叛,是家破人亡,是身边之人的不幸。
所以,他发誓从此不会再对陌生人伸出援手。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再轻易对别人付出真心。他会远离一切与他无关的人和事,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然而,当他翻过一座山头,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却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只见一群镖师,正和一群山贼厮杀在一起。
山贼们占据了地利,从山上冲下来,气势汹汹,镖师们的阵型已经被冲散了。很明显,镖师们处于劣势。
“…….”
按理说,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绕道而行。
但是,他却看到了,
“太平。”
镖师队伍最前方,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镖局。”
那些被山贼围攻的镖师,竟然是太平镖局的人。
凌浩轩的镖局。
这一次,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他解下背后的包袱,抽出红面阎罗的长枪。
逍遥长生功的内力,在他体内奔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