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酒肆。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李白的这一首《少年行》用来形容大乾长安最大的酒肆——胡姬酒肆也无不可。
胡姬酒肆向来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所在,五陵少年、文人才子最爱的就是于此聚众豪饮。
而酒肆里那些伺候倒酒的胡姬,向来是这些客人的心头爱。
她们有着宝石一样的眼睛,水蛇一样的腰,全身缀满了金银,满满的异域风情。
但那些妖冶的胡姬,今日在座首苏眉的映衬下,也黯然失色。
苏眉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举手投足、每一句言谈,都让在场的人意识到这些胡姬不过是庸脂俗粉。
虽然苏眉依然黑纱遮面,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样子。但如此一来,又平添了许多遐想的空间。
心细的客人发现,座首姑娘的眉头不似昨日那样舒展,似乎有些愁容,但他们只以为是今日场中这些人的议论不够精彩,不能令这位姑娘满意。
今日“问道长安”的题目很简单,或者说很难,只有一个字——风。
这能说的可就多了去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
吟诗填词的,作赋高歌的,无非就是希望能得佳人满意。但目前看来,似乎还没有人能做到。
......
“龙兄,你说的那位言辞甚奇,议论甚伟的公子在哪里?”王怀民向龙韬问道。
王怀民是鸿胪少卿,年少而身居要职,更难得的是他是位笃行君子,在外颇有声名。
“奇了怪了,怎么没看着啊。莫非当真没来,他昨天还说若无别事就会来的。”龙韬东张西望,就是不见苏清欢的身影。
“早知道昨日就该问问他的名字,想来此人也不是无名之辈。”
“那既然他没来,我便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此地寻他吧。”王怀民接着就要起身。
龙韬一把将王怀民按在座位上:“怀民,那人不来,不还有其他人吗?你听其他人这说的不也头头是道。”
龙韬体型本就高大,手上如有千钧力,王怀民见好友不肯让自己走,只得回应道:“泛泛而谈,又何足道哉。昨日那一句‘如今区别妍媸,愿为轩鉴。倘使削平祸乱,请就干将’,便要胜过今日场中多少无病呻吟之语。”
龙韬笑道:“怀民,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喜好揣度别人的喜好,那位姑娘出题也许就是想听些风花雪月呢?”
王怀民拍了拍龙韬说道:“龙韬啊,若是连人家姑娘的心思都猜不准,就别做什么抱得美人归的美梦了。
那胡姬酒肆门口那副对联的横批就是问道长安,可和风花雪月半点边儿也不挨着,昨天那姑娘出的第一题立意也昭然若揭。
这姑娘分明胸怀不比一般女子,现在场中人却一直说什么东风、西风、春风、秋风的,能让那位姑娘满意就有鬼了。”
“果然带怀民兄你来是对的,怀民兄在圣贤庄就远超旁人,科举也是手到擒来。扣题这一点上,恐怕场中人都不及你啊。可这风又哪能说出些其他的来?”龙韬皱眉苦思道。
王怀民也不觉沉思了起来。
而在角落里。
两个戴着帽子的人正在低声交谈,帽沿垂下的纱巾将他们的面部全部挡住。
“李兄,我们这样的妆扮是不是太显眼了,我看不少人在往我们这里看呢。”
“赵姑娘无需多虑,只要他们看不到我们的脸,就不知道我们是谁。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还需要有什么顾忌。若不是顾忌自家妹妹在场,现在让我上前舞上一曲也未尝不可。”
“呃......”
这两人正是李凤与赵玉娥。
“公主这次弄这一出是想做什么?”赵玉娥询问道。
“也许是想考校一下长安的文人才子,也许是想考校一下自己的如意郎君。但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来支持一二。”李凤回应道。
“恐怕支持妹妹是假,来看那苏清欢才是真。昨日那人当真是苏清欢?”
“不然呢,随意说出的话就足以流传千古,除了他还有哪个。只是苏兄怎么还不来呢,我这大舅子等的都心慌死了。”
“萧艳为苏公子和公主赐婚恐怕别有用心,你这大舅子可不好当啊。”
“管他呢,入了我李家的门,就是我李家的人,我那妹妹也不是吃素的。”
......
“月明午夜生虚籁,误听风声是雨声。”唐彦谦吟道。
“唐兄不愧是红叶社的中流砥柱,这诗作的真是妙极。明月夜难以入梦,却误将这竹林中簌簌的风声听作了雨声。”
而苏眉也夸赞道:“唐公子当真巧思。”
唐彦谦拱手答谢后,一脸失望地坐下。他如何听不出来,那位姑娘虽然对他也有赞誉,但他所作的诗依然不能令他满意。
而唐彦谦刚坐下,他身旁的人就站起身来,向苏眉说道:
“姑娘请了,今日姑娘所出的题乃是一风字。
座中无不是长安的风流翘楚,刚刚各位将风的事可谓已经说尽。无论是东风、南风、西风、北风,还是春风、夏风、秋风、朔风,甚而至于,什么雨时风、松间风、林下风,为何姑娘看起来仍然不满意呢?”
苏眉刚想回答,就听一个声音自酒肆门口传来:“兄台既然知道这许多风的名目,如何不知道风亦有雄雌之分呢?”
风亦有雄雌?
王怀民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起。
对对对,风确实有雄雌。
而他身旁的龙韬也摇晃着王怀民的肩膀:“怀民,怀民,就是他。我和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王怀民立马朝进门的人看去,只见那人一身玄衣,说不出的俊逸潇洒。
咦?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姑娘,不是冠军侯的独女霍青璇吗?这人果然不是泛泛无名之辈。
而另一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眉也望了过去。
有心细的客人发现,座首姑娘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舒展,再看不出半点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