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再次醒来只觉得口渴得像要脱水而死了。他头昏脑胀的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房间里只有兰一个人,他撑着床沿慢慢爬起来,低头沉了口气缓了缓才扶着墙站起来去找水喝。
兰站在水吧台前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两口水,他喝得太急呛了一下,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兰伸手撑在台面上艰难地撑住自己,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是有许多人在他的脑子里吵吵嚷嚷,他分辨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声音尖锐一阵一阵的刺疼,令人不仅痛苦更是烦躁。
好一会儿,兰才渐渐习惯了头疼,才将半杯水喝完,他一抬眼就看见镜子里脸色苍白如鬼的自己,不禁愣住了,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衣服上暗褐色的血迹已经干透,脏得让他恶心。
病号服很好脱,兰嫌弃地往边上挪了两步,让病号服自己在地上躺尸,他单手扶墙顺着找到了卫生间,推开磨砂玻璃的门进去洗澡。
水温有些微烫,格外温暖,让兰长舒了一口气出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身上没有伤,病号服上的血迹是哪儿来的?
刚刚,那人是说他遭遇了袭击?遭遇了袭击所以身上有血迹?遭遇了袭击所以需要手术?
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被袭击了两次?但为什么呢?
兰扬起脸,水流冲刷下来,仿佛能给他片刻的清醒,他似乎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耳畔似乎总有个声音在低低地碎碎念,让他心里惶惶不安。可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嗒。”
磁吸门锁轻微的声响被阻隔在浴室外,流水声将这一点点异响完美遮蔽,兰根本没有听见,直到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淋浴房外。
来人一把抓住兰的手臂把他拽出来,兰来不及反应惊声尖叫起。
“闭嘴!”冰冷黝黑的枪口抵在兰的太阳穴,瞬间恐惧袭来令他惊吓失声,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本能地往后退缩,紧紧绷着手臂默默抵抗。
兰一个刚刚经历了脑部手术的病人,跟谁比力气都是输,他那点别扭的抵抗,惹恼了那人,直接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连拖带拽的从浴室拉出去。
兰被勒住脖子喘不上气,更是本能得开始奋力挣扎起来,想伸手去抓住什么,但舱体墙壁光滑,他连墙缝都扒不住被拖拽了几步。
“嗒。”磁吸门锁再次发出轻响,门开了又关上。
洛克看着纠缠着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穿梭舰舰组人员制服、手里端着枪,一个浑身湿哒哒,不由轻轻歪了一下头。
突然回来的洛克明显打乱了那个袭击者的计划,袭击者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对准洛克。
就那么一瞬,枪口从兰的脑袋上移开的下一秒,洛克迅猛出手,捏住袭击者握枪的手腕,咔嚓一声,枪随即掉落,在枪落地之前,又是咔嚓一声脆响。
“啪。”枪落进柔软的地毯里只有一声闷响。
等兰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勒住他脖子的手臂已经松了力道从他肩头滑落,施加在他身上拖拽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一下失去了平衡撞在墙上,继而跌跪在地。
兰侧头一看,刚刚袭击自己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被扭到身后,正面朝着兰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惊惧。
那个人死了,他的脖子被拧断了!
“啊啊啊!!”兰惊叫出声,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无比惊恐地将视线避开,他只想钻进墙里去!找个安全坚固的壳子躲进去!
洛克听见尖叫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杀人不麻烦,处理麻烦,而且活着的这个麻烦。
兰整个人蜷缩着,贴着墙边缓慢地一点点挪开,远离地上躺着的那个,更要远离洛克这个凶犯。
洛克叹了口气,蹲下来,弯腰把死人身上的舰组制服脱下来,丢给兰。
兰被突如其来的一团衣服吓了一跳,整个瑟缩地更厉害,退得更快。
洛克把人丢进衣柜里,眼不见心不烦,转过头一看,兰还缩在墙角,一团衣服还在地上。
“穿起来。”
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死人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碰的。他低着头不敢看洛克,隐隐发作的头疼,和踩在生死线上的恐惧,都要将他逼疯了。
洛克从兰的身边走过去,坐到单人沙发上,单手支着脑袋,看着兰。
脑部手术,遭遇袭击,主治医生被枪杀,现在穿梭舰刚刚进入稳定飞行立刻又被人找上门,这个LAN实在是个不小的麻烦。
洛克现在自顾不暇,没空管这个麻烦,但是袭击兰的那个人是白月的人,这就让洛克不得不犹豫一下了。
白月想要的人,应该很有价值。
兰身上的水都快干了,只会越来越冷,更重要的是,他就这么光着,而洛克就这么看着,羞耻已经渐渐压倒了恐惧。
“……给,给我件衣服。”兰忍不住向洛克开了口。
刚刚突发变故,兰从被胁迫到被救,不过是短短一两分钟的事情。就洛克那拧断人脖子的杀人手法,和他从头至尾淡漠的态度来看,兰就是傻的也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医生。
但从一开始到现在,洛克并没有伤害他,反而救了他。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至少此时此刻,兰知道自己是暂时安全的,才敢跟洛克开口。
洛克看着兰,瞥了一眼地上的制服:“只有这身。”
“……浴袍,也行。”
洛克歪头:“在衣柜里。”跟那个死人在一起。这位身娇肉贵的少爷不是嫌弃死人身上的衣服吗?那跟死人放在一起的,他嫌弃不嫌弃呢?
“……”兰抿住唇,气得发抖,抬头瞪了洛克一眼,这人是故意要羞辱他!
片刻后,兰突然动了,猛地站起来,疾跑了几步到床边扯了薄被把自己裹起来,缩在床头,跟洛克拉开最远的距离。
洛克轻笑了一下,薄被又不能挡子弹,就他这么裹着,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跑都跑不掉,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作茧自缚”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引来白月的人?”
“白月?”兰先提出的问题,却反过来被洛克问懵了。
洛克看着眼前这位少爷不太聪明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叹气,解释说:“刚刚那个人的枪是黑枪,子弹是被甲空尖弹,联盟禁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穿梭舰上,除了白月还能是什么人?”
洛克深蓝的瞳色像是深不见底的海,藏着不可探知的危险,当兰被洛克直直盯着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想避开洛克的目光,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我不知道。”
白月?白月!洛克说起白月的时候,兰心脏突然抽动,仿佛有一种急躁和慌乱要喷涌而出,像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正在追赶他,令他害怕又在逼迫他做些什么,他该做些什么!
兰按住额角,但他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手术后遗症不是心急就会快些好的。你休息吧。”
洛克站了起来,兰的目光紧随着他抬起头来,是戒备,也是依赖。
“我去弄点吃的。”
兰看着洛克,只是看着却没有回应,好像洛克根本不是在跟他说话一样。
“自己锁门。”
过了片刻兰才缓缓点了点头。
洛克笑了笑:“不给我开门也行。”
“……”
跟死人独处,或者跟死人和洛克待在一起,非要选择的话,兰选后者。他不怕死人会诈尸,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办、又能相信谁,如果是他一个人,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而他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洛克,他不能相信,又不得不暂时依赖。
“嗒。”门开门关,洛克出去了。
兰跟着走到门边,按照洛克说的把门锁了,靠在墙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