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嵌有磨砂玻璃的房门被人推开，将悬在顶上的金铃扯得好一阵乱颤。逼仄店面最深处，齐胸高的柜台后头仰起一张脸，未被单眼放大镜遮蔽的另一只眼睛里闪起稍纵即逝的光。
除却门口，整间铺子另外三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钟，有些停了，走动的也不在少数，指针指向不一而足的刻度，滴滴答答吵得能让人发疯。
男人推门进来，踩上受潮后有些凹凸的地板，给这块天地带来不一样的响声。
“回收黄金。”
这句话不是问句，主客双方对此项业务都心知肚明。
男人伸手到颈后，麻利地解开搭扣，转手将一条拇指粗的金项链隔着柜台搁上了修表师傅的工作台。
师傅抄起项链，上秤。
“153克。”
柜台后的眼睛又一次仰望，客人目光定定，脸上毫无波澜。
“回收价每克660元，总共十万九百八。”
“没问题，我要现金。”
“朋友，我有问题！”师傅将放大镜搁上额头，“这条链子太粗了，我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能拿出多少？”
“五万，再多也没有了！”
“也行！那你把链子截断，我再去找你的同行。”
一通操作，银货两讫。
师傅交还剩下半条项链，嘴里嘟哝：“方便问下为什么着急出手吗？”
“还能为什么？股票套牢了呗！这大A也是没啥好讲了，多少年了都是三千点。”
“朋友，你炒股不看新闻的啊？会都没有开完，还指望能有行情？”
“是的呀！唉，不谈了，讲讲又是一肚子气。”
出了店门，男人快走几步跨过人行道，来到路边一辆外观酷炫的明黄色轿车前，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启动前，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顺便瞄了眼刚收盘的股票行情。
持仓页里满面艳红，每一只都封在了涨停板。
魔都，嘉御庭三期。
悬挂绿牌的明黄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近小区气派的大门，系统自动辨识出车牌，栏杆致敬般高高仰起，两名制服挺括、身姿挺拔的帅气保安抬手敬礼，目送车主进入小区，尾灯渐行渐远。
“那么有钱还开小米啊？”
“你懂个屁啊！那是新出的极致版，也要五十几万了！”
“我去！小米也那么贵了？”
“你觉得贵，在土豪眼里就跟买辆玩具车差不多。前面那业主是上个月才买进这小区的，总价八千八百万五室三厅的大平层，一栋楼里全款买了两套，就问你牛不牛？”
“卧槽！这些人的钱都大风刮来的吗？”
把车在地库停好，男人脚步轻快，循着电梯方向直行，半途被一辆特斯拉挡住了路，看样子正在倒车入库。
反正没什么急事，男人很有风度地等在一边。
这个库位靠近立柱，并且司机的水平确实捉急，连续几把都没进去。
男人脸上也起了一丝焦躁。
驾驶位车窗落下，耸立的手机架上环形补光灯射出耀眼的白，女司机探出了脑袋，夹子音嗲嗲糯糯。
“帅哥，你可以帮我倒个车吗？”
那是一张标准网红脸，粉底厚得像腻子，高耸山根下假体呼之欲出，下巴的锥度让人半怀担忧半期待它哪一天可以戳爆鼓成馒头样的假胸。
“这么宽的车位都倒不进去，你驾照是买来的吧？”
女人脸色微变，可在下一帧又堆起笑容：“人家是女孩子嘛！帅哥，都是邻居，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不好意思，没空！”
未等女人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男人已贴着车头闪到对面，身手颇为矫健。
“什么素质啊？”
“宝子们，我刚刚遇到了一个下头男！等我倒完车慢慢讲啊……”
女人继续与车位的较量，已经走开几步的男人微微侧过头，贴上裤缝的半拉手掌忽地向里迅疾一收。
倒档中的轿车猛然加速，越过橡胶挡车块，轰隆一声撞上邻车与后面那堵墙。
车祸现场极为惨烈，三厢变两厢。
女司机哇地哭了出来：“宝子们！特斯拉真的刹不住车！”
旁边车位停的是兰博基尼，男人幸灾乐祸地笑了。
本着麻烦不上身的原则，看过热闹他扭头就走。
若非时停里行动会造成录像中人影跳格，担心把监控室保安吓出心脏病，秦康早就走了。
进入电梯，看着成排按钮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按上了27楼。
指纹锁发出嘀一声响，秦康推门进屋，正换着拖鞋，赵诗琪已然迎到了玄关。
“回来啦！”
看到她身上系着的围裙，秦康眉毛微微耸动：“老婆啊，你既然怀孕了，下厨房这种事就不用亲力亲为了吧！”
挨近秦康身前，赵诗琪笑着往他腰上掐了一把：“不爱吃我烧的菜就明说！我自己也不爱吃！”
“老婆你好诚实。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放心！晚饭是小兰掌勺，我不过是打个下手。”
伴着阵阵饭香，小姨子的声音从厨房飘出：“姐夫！饭很快好了，你先坐一会儿！”
秦康嘴角微微勾起，正想步入客厅，女主人却横起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事情办好了吗？”
“那必须的！”秦康从旁抓起随身皮包拉开链，露出里头十扎捆好的钞票，“等吃完饭，分给你的妹妹们当零花钱吧。”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
将皮包搁上边桌，秦康面露苦涩：“你说那件事啊，有点难度……既然你现在也有的用，要不先这么着吧！”
“不行！”赵诗琪忽地尖叫出声，伸手从居家裤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啪地摔在桌面上，“你一样也买了能不能上点心？长得不像就不说了，这都什么鬼名字？”
“这也没办法呀！三和大神里女的就不多，又要本地户籍，能遇上就不错了，再说也姓赵，不也挺好嘛……”
“好什么好啊，你可以叫陈钦宁，偏偏我叫赵金妹？我要改名字！”
“这要带上户口本，有点难啊！”
“呜呜呜！我不管，这以后到产科医院建卡，医生让赵金妹进来，我……我都不敢想！”
“嘿嘿！诗琪姐，你要是真嫌弃，要不就让给我吧，金妹也挺喜庆的！”
跟着话音，姜初涵已踩上一溜碎步出了房间：“这样子我也有了身份，能办电话卡，就不用蹭老公账号了。”
看着她，秦康脸色一沉：“你还好意思说！我的账号基本都是你在用，现在刷个短视频推送的都是美妆博主，在算法眼里我特么就是女装大佬！”
这时候，门铃响了。
“是不是悠亚她们回来了？”
“不一定，我赌一块钱是她的快递。”
开了房门，果然是快递员，将纸箱子递给秦康时候还特意多瞄了两眼。
等他抱着快递回到房间，脸上黑气更甚。
“我说，你刚怀上就买孕妇装是不是太早了点？还有这网购Id……秦始皇，我都不记得是第几次被快递员刮目相看了。”
“哈哈！那你是姓秦，又当过皇帝，现在隐姓埋名了，这不是也留个念想吗？”
“咱们能不能别提这倒霉皇帝了？”
“不提不提！那聊聊我们所在这个世界，我发现不止是回到了42年前，还有好多地方和原来不一样。”
“是啊，从年份写法到城市与地名，很多细节上都存在差异。不过共通点更多，基本上沿用了同一段历史，类似秦始皇这种名人也是共有的。”
“所以这算什么，平行宇宙吗？”
“差不多！要类比的话，世界里分了主角与配角，主角是固定的，配角就像是系统自动生成的Npc，每张地图里刷出来都不一样。”
“就因为这样，你才找不到我爸爸对吗？”
秦康瞄了眼赵诗琪多少有些落寞的神情。
“我照着你给的地址找过去，那里住着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另一户人家。”
赵诗琪按过微微发红的眼眶，勉力一笑：“这主角到底是个什么标准？我爸南征北战，也当上一方霸主了，到头来还是个Npc！混的都不如本山大叔。”
“我也没琢磨明白，只是隐约觉得，对所在位面人心的影响力占了很高权重。反过来，一时的权势滔天，很快会被历史遗忘。”
“那你呢？结束了核冬天，驱散了末世阴云，你怎么也能算是主角了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
“我在想，几十年后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两个秦康？”
“应该……不会吧！因为……因为我已经把这个世界里的生态位占了！”
赵诗琪上前，牢牢圈住他的臂弯：“那我也要把你老婆的生态位占了，可不能让哪个Npc抢了！”
姜初涵嬉笑着拉上了另一条胳膊：“见者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