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衣服也已经干透了,我摸了摸身上,比较尴尬的是分文也无。
好在腰牌和玉佩都在,要不就真的不好办了。
我没有事情可以做,索性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刚闭上眼就感觉有人在靠近。
我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白天那群孩子中的一个,有个七八岁的样子。
他手里拿了一个大饼和一个水壶,递给我说道「你饿吗?我给你带了点儿吃喝过来」
我赶忙起身对他说了谢谢,问他为什么要给我送吃的。
原来这小孩儿看我这个样子,以为我是个落魄的水手,流浪汉。
小孩子说他父亲也是个水手,不过很久以前就出海了,一直没回来。
我从孩子的话中大体知道这位父亲是回不来了,但是也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饼和清水确实好吃,也可能是我太饿了。我吃完后问了下他家的地址,想着回去的时候送个几锭银子过去。
然后告诉他,我有可能出海,要是能碰见他父亲,可以捎个信儿,
小男孩儿听说我答应了能捎信儿,详细的给我描述了他父亲的样子,邀请我去他家住宿。
我拒绝了他,说是要找一条好船,打算继续出海,小男孩听了高兴的收拾了东西回家了,约好了有消息再见。
我在想,世界上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可能真的没有感同身受吧。
小孩子至少还见过自己的父亲,我呢?
我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打起精神翻过了登州的城墙。
当我在一个阴暗的墙根下落地的时候,正对着主大街,满城的繁华喧嚣扑面而来。
原来登州城是没有宵禁的,整个城区又没有严格按照坊来划分。
现在正是掌灯时分,大街上人来人往,火树银花非常热闹。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这样喧嚣。
我看了看自己这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衣服,加上乱蓬蓬的头发,我估计形象好不到哪里去。
我跨过了水桥,看见一个面善的大叔,我上前行了一礼,问道「老人家好,请问康乐社怎么走。」
老人家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下,前言不搭后语的跟我说了地址后就一溜烟跑了。
我也很无奈,就我在齐国这些天来说,我所见过的康乐社真的没有什么暴行。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对这个组织起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我们麒麟卫在瀚海做的事情也是跟严酷无情,但是感觉部落里的牧民也没有多怕我们。
可能是还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吧。我按照老人家的指示,拐过了三四个街来到了一处钱庄。
这康乐社高调的有点儿过分了,就在正大街的西头,一座巨大的门楼,上面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康乐社」
门口两排皂衣打扮的雄壮汉子,手持过肩长刀,腰里面挎着腰刀,威风凛凛的。
我勉强给自己调整了一个笑脸,迎着门口就要上前搭话。
还没等我靠近,一个大哥脸上露出了一种厌恶的表情,远远的对我说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赶快走开,小心打断你的腿!」
我瞬间就笑不出来了,叹了一口气。只有拿出了随身的玉佩给他看了看,这个壮汉的眼珠子瞬间就凸了出来。
连忙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一边把我往大门里迎。
登州的康乐社老板叫作申时甲,我只告诉他是来登州调查一桩事物,让他赶快给秦钟发个消息告诉我这边的情况。
申时甲连忙应声,一边吩咐手下给我洗澡沐浴,准备衣服。
我这一天一夜确实也有点儿累了,洗了个澡好好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让申时甲拿来了登州官员的基本情况卷宗。
为什么不单拿水军的资料是因为我怕目标太明显。
我不知道到我这个玉佩在康乐社代表什么地位,但是我要的东西申时甲很快就给我拿齐了。
还安排侍女给我找了个书房,泡了一壶好茶。我开始认真审视起登州水师来。
齐国的东边一直到大海,海岸线有几千里。相对于比较孱弱的陆军,齐国的水军还全是比较强大的。
齐国的水军以南北分为登州和潮州两个大本营。
而北面的登州水军指挥使叫作林飞虎,我知道这应该就是我看见的那个虎帅了。
这个虎帅也是一个传奇,家境贫寒,从一个普通的水兵累计战功一直升到了指挥使。
两个副指挥使是他的两个儿子,林奇中和林奇朝,登州水师可谓是一家独大。
我慢慢把晚上看到的形象和资料里人物一一对应起来,可是总觉得这其中缺少一点儿什么。
厚厚的卷宗我一会儿还要装作看其他官员的资料,用了两个多时辰。
中午的时候申时甲给我安排了午饭,我问他要了一袋银子,想着从哪里开始下手去调查这个登州指挥使。
我以前的风格就是想了解谁就直接晚上到他家里去了解他。
这一招屡试不爽,因为凭借我过人的身手,我感觉天下之大,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下午的阳光还很热烈,我百无聊赖想起了给我食物的那个小男孩。
对于从小生长在瀚海草原的我来说,海边的渔村还真是没有见过。
一但起了念头就再也压抑不住,我办理了一张路引,笑着小男孩儿给我的地址出了东门。
越远离登州城,路上的房子越破烂,看来齐国的普通民众的生活比草原上的人也强不了多少。
我沿着海岸走了不多远,就到了小男孩说的渔村里。
离着渔村不远处,有一片巨大的盐场,外围有军卒在站岗守卫。
正是热的时候,盐田里的人汗流浃背,皮肤晒的黝黑,身上有一道道伤痕。
渔村的渔民也都在忙碌,有的在晒网补网,有的在晒鱼干。
也是凑巧,我刚到村边上,那个上次遇到的小男孩的正好背了一堆鱼干在晒。
远远的看到我走开,脸上绽开了笑容,跑过来对我说「大个子,你找到船出海了吗?」
我跟他说,自己不打算出海了,在城里找了个工作去做,也用不着流浪了。
小男孩瞬间有点失望,不过转眼就高兴起来,因为有了一个我这样的朋友。
既然我不出海,那么就能一起来玩儿了,本来他村里也没有什么朋友。
我跟着小男孩来到了他的家里,说是家勉勉强强,就是一堆破木头组成了三间低矮的木头房子。
我进去后刚刚能站起身来,里面一个妇人正在补衣服,妇人长得非常好看,就是面庞有些黝黑,看到我进来后吃了一惊。
我赶忙解释起了我和小男孩相识的缘由,妇人倒不好意思起来,说是一张饼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拿出了银子来放到桌子上,妇人死活不收,最后还是我说上次吃的饼不错。
要不这个就当饭钱,今天晚上我还在这里吃一餐吧。
小男孩看着他母亲不收银子。着急的都快哭了出来,说道「赶快收了吧,还给刘员外,咱们就不用卖船了。」
妇人沉默了一会儿,把银子收了起来。
天还没有黑,妇人就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大饼就做好了。
还有一份蒸的咸鱼,还炒了一个青菜,只感觉清香扑鼻。
小男孩说自己叫阿虎,我说我叫阿郁,他高兴的拍起手来见我大哥。
这女人估计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纪,让我叫她芹嫂。
刚想吃饭,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一个声音吼道「我说怎么都不从老子,原来养了野男人了!」
我满脸疑惑,正要起身出去,芹嫂的脸色瞬间白了,连忙过来拉着我说道「这是村里的泼皮吴二,惹不得。」
我微笑着把她的手放下了,看着阿虎满脸气愤,一起出了屋子。
门外已经围了一堆人在看,脸上都挂着马上就有热闹好看的期待。
中间一个大汉,光着上身,在那里叫嚷,旁边跟着三几个伙伴。
吴二看到我出来后也吃了一惊,他还算有些见识的,毕竟申时甲给我的这套衣服可能在登州城里也是属于上品了。
我笑着对吴老二顺道「我是阿虎的堂叔,今天特地过来拜访阿嫂,不知道哪里冲撞了大哥?」
吴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谁知道你什么叔叔嫂嫂,阿芹已经是我的人了,欠刘员外的钱我替着还了不少」
芹嫂哭着解释道「你怎么胡说八道,刘员外的钱我自己会还给他」
吴二冷笑道「别以为了来了个小白脸给你撑腰,在这浅水湾,我就是王法!」
我继续跟吴二说道「吴大哥厉害,我嫂子欠多少钱,我给还了,还望通融。」
有的人你越给他脸,他越不要脸,吴二应该就属于这一类人。
估计我要是一开始表现的强硬一些,他反而会害怕,现在肯定以为我好拿捏。
果然吴二斜着眼睛说道「钱该还还是要还,只是阿芹这人也必须要给我的,今晚上我就要办了她」
阿虎这时候脸已经涨的通红,估计他现在已经模糊的知道吴二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门口有一柄半人高的鱼叉,阿虎拿起了叉柄就朝吴二刺了过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量,吴二侧身一躲,抓住了叉尖,反而一下子把阿虎推倒在地上。
一边得意忘形的说道「还没日你妈呢,就想给你爹下跪啊」
周围有几个闲汉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也有的渔民愤愤不平,敢怒不敢言。
我扶起了阿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力气还要练练,今天大哥给你做个样子」
阿虎迷茫的看着我,我对着围观的人转圈行了一礼,说道「献丑了」
吴二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站到了他的面前,一脚把他小腿踢折了。
吴二杀猪一样叫了起来,一条小腿已经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后弯了过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抓住他的右手反方向用力一掰,整个手掌也耷拉了下来。
这几下众人还没有看清我怎么动作,光看见我抓着吴二的手,吴二已经跪在地上嚎叫了。
芹嫂赶忙喊道「阿郁住手,饶他这一会儿吧」
我看向阿虎,阿虎激动的整个脸都涨红了,流着泪说道「阿郁哥,打死他」
显然平时没有少受吴二欺负,我对着阿虎摇了摇头。
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口中大叫「饶命啊,壮士饶命!」
我被他叫的心烦,又抓过他的左手依法炮制,吴二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都呆呆的看着我,敢出声的也没有。
我指了指跟吴二一起来的那几个伙计说道「一点儿义气也不讲,还不赶快带你们的朋友去医馆,晚了可就残废了。」
那几个家伙只恨自己少生两条腿,抬起吴二飞快的跑了。
我笑着说道「谁是里正?」
一个老者满脸忧愁的站了出来。
我跟他说道「你也看看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我嫂子和侄子就托付给你照顾了,过个十天我再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里正赶忙说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敢问壮士在哪里高就?」
我拿出了齐军的腰牌给他看了看,里正连忙跪了下来,其他的村民也满脸茫然跟着跪了下来。
里正抬头说道「上校放心,您安排的事情我一定做好」
我扶起里正,说道「谢谢老伯,吴员外的钱也由我来还,麻烦你捎个信儿。」
阿虎看向我的眼神里满眼都是崇拜,我朝他笑了笑。
里正看我再没有什么吩咐,赶忙跑了,一会儿围观的人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芹嫂流着泪说着感谢的话,我安慰他说这些都没什么,谁让我是阿虎的大哥嘛。
阿虎大大咧咧的连声说是是,芹嫂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不让他胡闹。
我想起来了屋里面还有饭没吃呢,芹嫂赶忙回去热了一下,我吃了半碗咸鱼,两张大饼。
眼看夜色将晚,登州城的城门估计也快关闭了,我站起来跟芹嫂告别,并郑重的给她十锭银子,让她一定收下。
芹嫂的眼睛已经红肿了,连声说着谢谢,不知道阿虎祖上是积了什么德了,能遇到我。
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人跟人之间真的奇妙。
我沿着海边朝着登州城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