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打你的人,是李瓶儿?”
高俅耐着性子,听完了王婆的哭诉,却并没有好言安慰,也没有重金打赏,反倒是问了个貌似不相干的问题。
“可不是哩!”
王婆捂着微肿的面皮,龇牙咧嘴,多少有点夸张的叫道:“那小贱人看着娇滴滴的,手劲却是大得吓人!”
“哎呦……奴家这半边牙啊……都好像是松动了……”
王婆一边装腔作势,一边偷偷瞄上了高俅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高俅闭目沉思,并未搭理卖惨的王婆。
“高大相公啊,你可要替奴家做主啊,那小贱人打得可不止是奴家的脸,还有你高大相公的……”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应,王婆不禁急了。
在她想来,白挨了顿不要紧,可是,她应得赏钱可不能少啊!
“住嘴!”
花荣生怕王婆的吵闹扰了义父的思路,随便找了个由头,冷哼道:“哼!小贱人,也是你能喊的!”
“哎呀!”
一时嘴上骂得痛快,却不想是犯了大忌。
王婆这才反应过来,若是李瓶儿真成了这眼前高大相公的小妾,别说骂人家小贱人了,便是再多打她王婆几个嘴巴子,都不会有人给她做主。
紧紧捂着嘴巴,后怕不已的王婆眼神闪躲,期期艾艾的,倒是一下就没了声响。
原本还挺闹腾的茶肆,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高俅缓缓睁开了双眼,又问了个问题。
“王干娘,若是某说,李瓶儿打你,是救你,你可相信?”
高俅久未说话,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
“救我?她打我,怎地会是救我?”
平白遭了无妄之灾的王婆,听到高俅这话,哪里肯信,连连叫道:“高大相公莫诓奴家了,定是你有心替那小贱……小娘子开脱,故意编瞎话,来哄骗奴家的!”
“住口!”
一旁的花荣见王婆又要胡搅蛮缠,喝道:“我家义父何等身份,还需要编瞎话哄骗你!”
微微一抬手,制止了花荣的发飚,高俅和声问道:“王干娘,屏风后的人,想必你定是不曾见得了?”
“这个……奴家……倒是不曾见得。”
吃花荣一喝,反应过来双方的身份委实天差地别,对方确实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编瞎话,老实了不少的王婆,小声应答。
“嗯。”
捻着胡须,轻轻颔首,习惯性的就要打开折扇,却又像突然想起了甚么,又将折扇塞回了怀里,高俅若无其事道:“若你真个见了那人,说不得,就会被灭口喽。”
“甚?灭口?”
原本还倍感冤枉的王婆,一听灭口两字,顿时大惊失声。
自己不就是捉个奸,撒个泼,闹个事么,怎么无端端的,就会被灭了口呢?
要说信,活了一大把年纪的王婆,肯定是不会轻信的。
可她又转念一想,以对方的身份,没必要故意危言耸听,来恐吓她一个老婆子。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幸好,这次高俅没搞花样,直接就揭晓了谜底。
“若某所料不差,那屏风后的野男人,是王干娘你所识之人。”
“啊?是奴家所识之人?”
王婆闻言,又是一惊,她认识的人,还是可能将她灭口的人,那会是谁呢?
飞快的,把自己印象中,这些年曾吵过架,结过怨的街坊邻里全筛了个遍,王婆却是完全没有方向。
要说拌过嘴,有过嫌隙的,那多到数不胜数。
以王婆不肯吃亏的泼辣性子,这阳谷县街面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曾被她数落过,可她打交道的,多是妇道人家,至于说男人么,却是不多的。
原因么,也很简单。
就以她那张整个阳谷县都出了名的嘴啊,是个男人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了一身的骚。
思来想去,始终没个头绪,王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高俅。
“西门庆。”
没让王婆失望,高俅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西门庆?!!!”
“西门庆?!!!”
西门庆这名字一出,不止是王婆面色大变,就连高俅身后的花荣,亦是惊呼出声。
“义父,那还等甚?”
花荣大急,催着高俅就要出门。
要知道,他们乔装打扮来阳谷县,为的就是捉这西门庆,以求从这厮身上,打开济州的这团乱麻。
如今有了西门庆的下落,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去,将那被灭满门的漏网之鱼,给生擒活捉下来。
可让花荣意外的是,高俅端坐不动,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义父?”
“莫要打草惊蛇。”
高俅摆摆手,见花荣仍是不解,又点了一句:“莫忘了,阳谷县令那事。”
“嘶……”
花荣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领会了高俅是甚么意思。
上一任的阳谷县令,在被围捕时,可是没做任何反抗,直接自行了断的,一点也没有留下有用的信息,明显是在掩盖着什么了不得的阴谋。
所以,现在明明有了西门庆的下落,高俅却是按兵不动,怕的就是这西门庆也像那阳谷县令一般,在自知脱身无望的情况下,选择自行了断。
而一旦未能生擒活捉这西门庆,高俅一行人白白浪费了这些天的蹲守不说,调查济州知府蔡六,又将是重陷困境,变得无从着手。
“西门庆,怎会是西门庆?”
西门庆,王婆当然是认识的。
阳谷县曾经首屈一指的大财主,甚至与官府都往来甚密的西门庆,说上一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可这西门庆,不是被大宋高青天,给扫黑除恶,灭了满门么?
怎么这西门庆,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李瓶儿的闺房中?
呀!
呀呀呀!
高青天?
高大相公?
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王婆脑海。
高青天姓高,眼前的这白脸儿相公,也姓高!
而且,他们要找的,还是同一个人,西门庆!
“你们……究竟是何人?”
虽说已经有了猜测,但王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戏文里明察秋毫,除恶务尽,但同时也高不可攀的高青天,怎么会在她这不起眼的小茶肆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她很难想象,概念中高高在上的高青天,与眼前这个,时不时就笑嘻嘻,笑得能让她这个半老徐娘,都为之一荡的白脸儿高相公,竟会是同一个人。
白面高青天,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