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改秩!!!”
饶是徽宗无心政事,也知道由武入文,得由文官发起,而发起的这人,会担多大的干系。
别的且不说,光是发起这提议的人,就得被整个文官集团,给当成吃里扒外的二五仔,群起而攻之。
更何况,这种事,光有下面人提议没鸟用,还得要文官中的老大,宰执点头。
一般情况下,哪会有人傻乎乎的去触霉头,去干这摆明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徽宗,刚登基那会,就想给好伴当高俅,在文官里谋条出路,不还是碰了一鼻子灰么!
许是当年的印象太过深刻,徽宗当听到改秩两字时,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很没形象的掏了掏耳朵,徽宗急急道:“快,再说一遍!”
“那老家伙许是真急眼了,他说呀,他愿替某,改秩!”
高俅挤眉弄眼,笑的就像是刚偷到鸡仔的黄鼠狼。
“哈哈哈……”
徽宗乍闻喜讯,又见在他面前,一向正经的高俅,难得的搞怪,顿时被逗的乐不可支。
“好!好!好!”
一通大笑后,徽宗连叫三声好字,但突然眉头紧皱。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那他是准备从本官阶、差遣、还是散官阶着手呢?”
徽宗这话问的,极有水平,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宋时的官职体系十分的复杂,分别有本官阶、差遣、散官阶、勋官、爵位、贴职等组成,最大的特色,是设官分职、分割各级长官事权。
这种情况的起因,是宋太祖开国时,留用了前朝大批官员,但这些旧官员,只保留官阶,能领俸禄,但不能掌握实权。
同时,对于宗室、外戚、勋旧,也是仅授官阶,优加俸禄,而不给实职。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本官阶,其实质,只是衡量俸禄多少而已。
再说差遣,是指官员担任的实际职务,又名职事官。
差遣常常用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签书、监等字眼来表达,如知县、知州、知府、参知政事、知制诰、提举刑狱之类的。
散官阶,是指文资和武资所对应的等级,文散官共三十七阶,武散官共五十二阶。
这差不多相当于后世,某些互联网大厂的人力资源等级,p1-p10这种玩意儿。
勋官,共十二级,分别为,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
以上皆是荣誉头衔,无实际作用,
爵位,共十二级,分别为,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候、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这些不止是荣誉头衔,还有实封地。
王爵多见宗室,皇子、天子兄弟,谓之亲王,亲王之嫡长子,承嗣王,宗室其他子弟,可特旨封郡王。
至于臣子,实封二千户以上,为公,一千户以上,为候,七百户以上,为伯,五百户以上,为子,三百户以上,为男。
而在任、前任宰执,按律,实封万户。
所以才有徽宗这般问法,是从哪个角度着手。
按他的猜测,本官阶不可能,应当是差遣或者散官阶。
可是真若如徽宗所猜的那样,不管是差遣,还是散官阶,都会造成一个影响深远,而且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
那就是高俅,得将他手上的殿帅府太尉一职,给交出来。
这样一来的话,八十万禁军的控制权,就得易主了!
“好教官家知晓,皆不是!”
高俅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徽宗所顾虑的,他早就想到了。
若是正常年景,殿帅府太尉也好,八十万禁军的掌控权也好,说交也就交了。
可乱世将至,别说是为了一个武资转文资的转秩,哪怕是让他直接坐上蔡京的相位,他都得一口回绝了。
“皆不是?”
这下徽宗就真搞不懂了,一脸疑惑道:“那……”
不改差遣,不改散官阶,那转个甚秩?
完全没道理嘛!
看着高俅一脸的不解,高俅心中暗笑,蔡京那老狐狸,昨夜也是这副模样来着!
时间,拨回几个时辰前。
“高太尉,非是老夫说你,你这要求,委实太过荒唐了!”
当高俅向蔡京提出,转秩可以,但殿帅府太尉一职,暂时还不能交出来时,蔡京差一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在他想来,能从武官,摇身一变,成为文官,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区区一个殿帅府太尉,算个屁!
再说了,真想把执这殿帅府的职权,从心腹中挑一个得用的出来,去做那殿帅府太尉,不就结了?
干嘛非得亲自做这个武官职位呢?
但是任凭蔡京好说歹说,高俅就是不愿松口。
“这样,以你的官阶资历,老夫可先保举你任枢密副使,不出三年,可知枢密院,再干上几年,老夫敢放言,十年之内,宰执可期,如何?”
蔡京也豁出去了,直接给油盐不进的高俅,开出了最为优渥的条件。
按他的说法,十年,只需十年,便可让高俅尝一尝,从武官第一人,直接干到文官第一人,是什么滋味。
可在蔡京眼里是条金光大道,在高俅眼里,却是条断头路。
十年,呵!
再过十年,大宋,就要亡了啊!
别说文官第一人了,就连堂堂的大宋天子,还是两个天子,徽宗和他儿子钦宗,都得去草原上薅羊毛了。
他高俅,会为了一个注定没卵用的文官第一人,放掉手中的八十万禁军掌控权么?
还有,蔡京说什么挑个心腹之人,一样可以掌握殿帅府的职权。
高俅又只能呵呵两声了。
他蔡京难道忘了,在利益面前,连亲生儿子都靠不住,还心腹?
“高俅!”
说到嘴皮子都发干了,蔡京下达了最后通牒:“要么转秩,要么守着你的殿帅府太尉终老,自己选一个!”
“选一个?”
高俅脸上假笑非笑,面色古怪。
“不错,选一个!”
蔡京着实不想再纠缠了,心中反复在念叨的,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此时此刻,在他心里,高俅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好赖不分的傻子!
但很快,大傻子高俅,就会让他见识到,一个成年人,可以无耻到何种地步。
只见高俅,极其洒脱的一笑,轻声说了一句让奸相蔡京,都为之绝倒的话。
“成年人做什么选择!成年人,当然是既要,又要,都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