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铁定不行，但老夫，却是可以将你高俅，改秩！”
蔡京幽幽然的话，犹如公孙胜的五雷正法，正中高俅的脑门，直将他劈的眼冒金星，七荤八素，浑然不觉身在何处。
是这老东西，吃错药了？
还是老子两天一夜没睡觉，出现幻听了？
高俅很没有形象的掏了掏耳朵，苦着脸，冲着蔡京提议：“太师啊，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咱就散了吧？”
？
蔡京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反观高俅，只见他草草的，拱了拱手，转过身，拔腿就走。
他边走，心里还不住的骂娘。
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自己晚上睡不着，莫名其妙拉着老子东扯西扯，简直不知所谓。
转秩，转你奶奶个腿！
身为即将下台的文臣第一人的你，有什么理由，将老子这个武官第一人转秩！
望着气鼓鼓，拂袖而去的高俅，蔡京一开始还端坐不动，老神在在的，心中还默数起来。
一，二，三，转身！
却不想，三声已过，高俅打开房门，一只脚，都已经跨过门槛了，仍未见他转身。
这下，倒是大大的，出乎了蔡京的意料。
不应该啊，老夫的推断，断不可能错啊！
莫非，这小子的养气功夫，竟是比老夫还要强上三分？
是的，直到现在，蔡京还以为高俅是在装。
罢了，就算是老夫，给你个台阶下吧……
“高太尉，请留步。”
心想着不要因为怄气，搞的大家都下不来台，蔡京很是大度的，这样安慰自己。
老夫，还是有大局观的！
已经身处门外的高俅，听到身后的蔡京，连请字都说出口了，自然不好置若罔闻。
他无奈回身，但并未进门，语带揶揄道：“某，不过是幸进小人，当不得一个请字。”
“老夫说当得，你便当得！”
许是夜里风大，房门开着，屋里烛光摇曳，蔡京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身子，又佝偻了一些。
此情此情，抛开各自的身份立场不提，纵然心有不满，高俅还是于心不忍。
若是官场上勾心斗角，又或者是战场上搏命厮杀，那没的说，自然是怎么凶残怎么来。
可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因为他，吹着冷风，瑟瑟发抖。
这种事，他还真做不来。
于是，他又转回了房间，并将房门仔细的关上。
见到了这一幕，蔡京的心中，就是莫名的一暖。
他有这么多儿子，假子，可从没有一个，在这等细节上，体恤过他这个已经七十有五的老人。
从来没有！
高俅啊高俅，就冲着你替老夫关上这扇门，老夫，也要如了你的愿！
蔡京望向高俅的目光，神彩熠熠，除了原本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又夹杂了一丝其它的东西。
而高俅见到突然间又精神大振的蔡京，顿时就是止不住的后悔连连。
老东西，居然扮可怜？
直娘贼啊，老子就不应该大发善心，就应该冻死你个老逼登！
“高俅，老夫非是说笑，明日，就帮你把改秩的事，给办了！”
蔡京自忖在相位上的时日无多，留给他交接政事的空间，也就是这一两日的间隙了。
所以，要趁着他还没交出相印，强行把这事给落实了。
至于下面的人反对，呵，管他呢！
反正他都要下台了，做点拆烂污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宋官场惯例，继任者，就是要给前任擦屁股的。
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再怎么过分，继任者，都不能不管，更不能捅破，这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也是确保官员交接时，不出大乱子的保障。
试想一下，若是每个继任者都不去填前任的坑，那前任，还会老老实实将交接么？
若是每个官员上下任时，都要搞的鸡飞狗跳，那就趁早别玩了！
真要这么搞，大宋引以为傲的士大夫治天下的体系，当场就得崩溃！
所以，蔡京这么硬气，敢说给高俅改秩就改，而且还是明日就改，原因正是如此。
见蔡京旧事重提，而是郑而重之的提，高俅有些傻眼了。
“太师……确实……非是说笑？”
“老夫，像是在说笑么？”
蔡京现在，越看高俅，越是满意。
嗯，上位者，就是不可轻信，应该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是的，高俅所展现出来的，在蔡京眼里，已经具备了上位者所应该具备的一切特质，脸皮厚、心肠黑、脑子活、手段硬、口是心非、两面三刀……
高俅此人，天赋异禀，他的上限，又岂是一个殿帅府太尉！
蔡京用一种慈父般的目光，望着年纪不足他一半的高俅，心中，在畅想。
说实在的，蔡京对高俅，那是掏心掏肺，真心实意的。
这小子，到了老夫这般年纪，又会走到哪一步呢……
在经历了长子背刺，多年心腹叛变，满朝党羽无一站出来鸣不平，再加上得知，这一切的背后，真正的谋划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二十年权相生涯最大的支持者，徽宗。
蔡京一开始，其实是非常的，非常的，痛恨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高俅的。
但随着不断的了解、研究，再加上今夜与高俅的秉烛夜谈，蔡京发现了一个很讽刺，但也有趣的事。
那就是，他苦苦寻找，求而不得的衣钵传人，一直就在眼皮底下。
要说蔡京此人，人品自然是卑劣的，但才干，也是没得挑，大宋在他手里的二十年，不说国泰民安吧，总算也是没出太大的乱子。
摊上一个荒淫无道的天子，还能一面将朝堂打理的井井有条，一面让国家财税稳步增长，蔡京不说有多大的功劳，苦劳定是有的。
再加上蔡京不贪，不腐，不爱美色，相反，还勤勉的得很，除了对权势看的过重，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摘他的。
民间对他的那些负面评价，多半都是他的党羽，假子们搞出来的。
就拿人人诟病的生辰纲一事来说，外界都说蔡京过寿，要求各地门生、子弟、亲眷、故吏进献重礼。
可事情的真相，真是这样么？
这么说吧，大宋各地，确实被太师的生辰纲，给搞的民不聊生，这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的。
可是，真正送到蔡京府上的生辰纲，又能有多少呢？
这其中，有多少是打着给蔡京贺寿的幌子，中饱私囊，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了，这不是给蔡京洗白，他结党营私，御下不严，也是真的。
蔡京在正史上，妥妥的，六贼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