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最难改的是什么?
不是样貌,不是口音,更不是财富地位,而是本性。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林冲,亦是如此。
生性优柔,缺乏决断,正是林冲性子里最大的缺陷,若不是被逼至绝境,即便他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却依然只会是个逆来顺受的禁军教头。
要让他在短短时间内,成为真正的勇者,很难。
不过好在林冲不笨,他很清楚自己一时之间做不到,但他愿意学。
所以,他躬身一礼,向高俅执了一个弟子之礼,真心实意道:“林冲愚钝,望太尉教我!”
高俅真的很满意,按原本的轨迹,他与林冲应该是不共戴天的冤家,如今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原本应该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林冲,却服服帖帖的向他虚心请教。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打打杀杀,不是正途,聪明人,是食脑的!
得咧,既然你林冲都开口求教了,本太尉也不是小气之人,定将你领上康庄大道上来,大富大贵!
“教你也不是不行,但以你的资质,只怕非是短短几日就可以领会的……”
高俅假意斟酌了一下,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真实的意图:“这样吧,你如今不过禁军之中区区一个教头,无甚大出息,接下来,你跟在本太尉身边充作亲卫,什么时候本太尉觉得可以了,再将你外放,到时别说是都头、虞侯,便是指挥使也当得,假以时日,封妻荫子亦是不在话下。”
他这话,可算是给林冲的内心,种下了一颗名为功名利禄的种子,一下就给缺乏人生规划的林冲,指明了人生的方向。
“谢……谢太尉恩典!”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林冲再没主见,都知道应该怎么选了。
当一个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禁军教头,哪有高太尉描述的锦绣前程,来得有盼头啊!
当什么官先不管,光是封妻荫子四个字,就已经让他热血沸腾了。
娘子,永远是林冲的软肋。
高俅拍拍林冲的肩膀,和声道:“回去吧,你娘子怕是要着急了。”
“呀!”
林冲闻言,顿时心中大急,自己被绑来太尉府这么久,自家娘子在外面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是该快些回去了。
“太尉告辞!林冲明日安顿好家小,便来府上听差!”
“且慢,来人,速去取本官那件蜀锦将袍来!”
高俅盘算着,都到这一步了,索性将戏做足,直接安排下人将他才做的一件名贵战袍拿来,亲手给林冲披上。
“我划破了你衣裳,这袍子,赔你了。”
“太尉,使不得!”
林冲自是知道蜀锦的珍贵,连忙推辞不受。
“穿着吧,你这样子回去,你娘子指不定得多心疼你!”
要说高俅的情商有多高,光凭这句话就可见一斑了,若是用别的什么理由,林冲说不定还会推辞,可一提他娘子,立马就承了这份情。
“如此……林冲,谢太尉!”
“快去吧。”
高俅挥挥手,暂且按捺心中的得意,他提醒自己,林冲只是打草搂兔子,顺带的。
兔子,呸,他真正的目标,是花荣啊!
待林冲走后,高俅打发走所有下人,将花荣唤进了书房。
“家门不幸啊,让你见笑了。”
在花荣面前,高俅不是铁面无私的高太尉,也不是睿智博学的人生导师,而是又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一个饱受打击的敦厚长者,脆弱,无助。
“太尉……”
初出茅庐的花荣不知社会险恶,此时完全与眼前这位可敬的长者共情了。
尤其是全程观摩了这位权倾一时的国之重臣,在痛失唯一的儿子后,却仍对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关爱有加。
高太尉,真是太不容易了……
花荣很想出言安慰,但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来开口。
空荡荡的书房里,场面上,就逐渐有了那么一点点尴尬起来。
不过,身为控场高手的高俅,怎么可能让场面冷下来,他又要进行骚操作了。
“花荣呐,你信命么?”
高俅两眼放空,定定的望着虚空,嘴里幽幽的,念叨了一句让花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甚?命?”
“对,命!”
高俅双目微闭,面带苦涩,仿佛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缓缓述说起一段往事。
在这段往事中,他曾经拥有一段铭心刻骨的爱情,但是造化弄人,有情人难成眷属。
那位美丽的女子终究与他天人永隔,而他为了坚守心中的那份美好,便不再对任何一个异性敞开心扉,以至于至今无后。
不得已,他才收了同宗子弟充作螟蛉之子。
可哪曾想,高衙内那个的畜生,瞒着他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直至今日才东窗事发。
而他身为圣上的肱骨之臣,铁面无私那是当然的。
所以,即便是断了高家的香火,他也要将那畜生法办。
以上这些,有些是花荣亲眼所见,有些是高俅以高超的语言艺术描绘的,直把花荣这个毛头小子听的如痴如醉,深深为高俅的这些悲惨遭遇而感伤。
“花荣啊,你可知白日里为何某差一点摔倒么?”
来了,最关键的来了!
“花荣,不知……”
花荣定定的望着高俅,他还没从感伤中走出来。
“那是因为,某在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啊……”
“甚?!!!”
花荣顿时浑身一颤,汗毛倒竖。
只见他小脸吓的煞白,心中连连狂叫,高太尉啊,不带这么吓人的。
“咳咳……”
偷偷瞄见花荣的反应,高俅不由的汗了一下,心道,对不住了,为了本太尉的前程,只能先让你担惊受怕一会了。
忍一忍,一会就没事了!
“太……太尉……你这是何意……”
花荣哆哆嗦嗦,冷汗直流,倒不是他胆气不够,而是这个时代佛道之说昌盛,志怪小说亦是相当的流行。
“算算年头,若我那娘子再世为人,怕也就是你这年纪吧……”
“甚?!!!”
花荣一下就跳开了八丈远,胡乱的摆着手,摇着头,连连分辩道:“不可能!不可能!定是搞错了!”
“哎……某家也知道这不可能……你与她,不过是眉眼之间,略有相似罢了。”
高俅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装腔作势,开始准备收网了。
呼……
花荣见高俅恢复了清明,不再胡言乱语,非说他是他亡妻的转世之人,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高俅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差一点一蹦三丈高。
“花荣啊,某决定了,某要收你当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