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走在前面,脑海中不停出现刚才的画面,以至于连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怪异。
小梁子与小李子扛着宋美人,一行来到万寿宫外。
“皇上,宋美人接来了。”
顾冲禀了一声,闵瑞从万寿宫内走出来,细声道:“送进去吧。”
小梁子与小李子将宋美人送到宫内,便回到门外,将门轻轻地关了起来。
里面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宋美人横卧榻上的场景却一直笼罩在顾冲脑海里。
“不行,我要学会克制,不然早晚有一天,我就会丢掉性命。”
顾冲心中自语,努力想要忘记,但身体却不说谎,越是想忘记,身下却越不老实。
好在天色已微黑,没有人会刻意去注视,不然顾冲必会暴露无遗。
“顾公公,这时辰快到了吧?”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闵瑞在一旁提醒顾冲一下。
顾冲看看闵瑞,转头又看向小梁子。
小梁子欠身道:“还有一刻钟时间,顾公公记得,到了时辰可要提醒皇上。”
这些事情崔敬道都跟他说过,顾冲虽然一时记不全,但有小梁子他们在身边,也不会出错。
又等了一会儿,顾冲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推开万寿宫大门,独自走了进去。
“皇上,时辰到了。”
顾冲来到寝宫外,轻声提醒淳安帝。
很快,屋内传来淳安帝的声音,“朕知道了,你们进来吧。”
顾冲答应一声,急忙出去喊小梁子他们进来。一会儿功夫,小梁子他们扛着宋美人从寝宫走了出来。
“皇上,留不留?”
顾冲依旧站在寝宫门外,低声询问。
“留下吧。”
“是。”
到此,顾冲就可以离开万寿宫了。
但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还要赶回敬事房,将今日的事情记录在册。
“淳安二年五月十九,宋美人酉时五刻于万寿宫侍寝,至戌时二刻侍寝终,皇上有谕,于留之。”
顾冲按照以前所记载的样子,将今天的事情都记载下来。这是规矩,不然以后哪个主儿怀了身孕,这时间要对不上,那可就事大了。
忙完这些,今日便事了了。
此时也到了戌时中,顾冲回到自己房中,碧迎见到顾冲回来,从西房走了进来。
“顾公公,你晚膳吃过了吗?”
碧迎一问,顾冲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自己这份活儿倒是轻巧,可总是错过饭时。
“你不说我都忘记没吃晚膳了。”
顾冲摸摸肚子,碧迎掩嘴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吃,已为你备好了,只是有些晚了,怕是已经凉了。”
“真得?”
顾冲嘿嘿一笑,伸手从怀中将宋美人赏赐的锦袋取出来,“这个赏给你了。”
碧迎接过锦袋,只一看便明白了。
“这是公公的赏银,我怎么能要呢。”
“赏给我的便是我的了,我赏给你又有何妨?”
碧迎轻轻摇头,道:“我不能要,公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你这个傻丫头。”
顾冲笑了笑,说道:“那你帮我保管起来,可好?”
碧迎想想后轻轻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答道:“那好,我帮公公保管着,绝不会少了一文。”
“好好,先给我弄些吃食来,我饿了。”
碧迎恍悟道:“哎呀,我给忘记了。顾公公稍待,我这便取来。”
顾冲看着碧迎出去,淡笑一下,脱去外衫在水盆里洗了一把脸。
碧迎手脚麻利的将饭菜摆在桌上,顾冲洗净后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你吃了吗?”
碧迎站在一旁,轻轻点头,诺诺道:“我吃了,不过以后不会了,我等公公回来再吃。”
顾冲眉头一皱,将饭碗放在桌上,挑眉看着碧迎却不说话。
碧迎见到顾冲这般眼神,紧张的小手搓起衣角,她觉得顾冲是生气了。
顾冲指指一旁凳子,“来,你坐下。”
碧迎慌张摇头,“顾公公,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顾冲没有答她,而是伸手握住碧迎的小手,将她拉到身边。
“碧迎,我真得从来没拿你当奴婢看待,而你却一直与我这样生分。”
“不是的,顾公公……”
“你听我说完。”
顾冲打断碧迎的话,笑了笑道:“虽然你是愉妃赏赐给我的,可在这宫中,你自称奴婢,我也自称奴才,咱们身份有何不同?”
“我们在主子面前已经很卑微了,所以在这里,我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坦诚相待。就比如这称呼……”
“你每每唤我顾公公,看似尊敬,其实却是生分的很。他们这样唤我也就罢了,你我住在一起却也这样称呼,不是生分又是什么?”
碧迎眨眨眼睛,怯怯问道:“那……我应该如何称呼公公?”
顾冲转转眼珠,坏心思顿时起来,呵笑道:“总是要与他们有些区别,不如这样,没有外人时,你唤我老公便是。”
“老公……”
碧迎歪着秀首,不解道:“你这样年轻,为何要唤老公,小公岂不是更好?”
“这个嘛……”
顾冲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胡说道:“老公是尊重的意思,这样唤起来,听着不是更加亲切。”
碧迎哪知道顾冲是在使坏,很认真地点头,轻道:“那也好,我唤你老公便是。”
“这就对了。”
顾冲一脸得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你唤一声我听听。”
碧迎呡呡圆润小嘴,望着顾冲,怯怯轻唤一声,“老……公……”
“诶,碧迎真乖。”
顾冲爽快的答应,接着坏笑起来。
碧迎大眼睛闪闪,不明白顾冲为何会这般开心。
“刚才那银子是宋美人赏的,今夜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顾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了锦袋的事情,接着端起碗继续吃饭。
碧迎轻应了一声,并无太多反应。
顾冲接着道:“你也不必守在这里,去撷兰殿或者回芷娴宫都可以,谁若问起你便说是我允许的。”
“还有,以后无论什么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可以,绝对不能记在纸上。”
碧迎不解问道:“为何?”
“听我的便是了。”
顾冲没再多说,轻笑过后,不再说话。
新的一轮朝阳缓缓升起,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照在了熟睡的顾冲脸上。
“顾公公,你可起来了?”
碧迎站在门外轻唤,顾冲努力睁了睁眼睛,跟着伸了个懒腰。
“碧迎,你忘记如何唤我了?”
顾冲将双臂枕在头下,躺在床上大声问道。
门外沉寂片刻,碧迎轻柔声音再次响起。
“老公……”
“诶,进来。”
碧迎提着食盒走进房内,见顾冲还躺在床上,蹙眉道:“老公,已经卯时一刻了,你怎得还不起来。”
这声音软弱酥麻,听起来真像小妇人怪怨一般,惹得顾冲呵呵笑起来。
“早膳已经取回来了,快些起来洗漱,去给崔执事请安。”
碧迎将食盒放在桌上,手脚麻利的将饭食取出。接着转身又去为顾冲打水,准备好一切。
顾冲斜眼看着碧迎来回忙碌,感叹了一下,这要是自己的女人,住在宫中也就不是一件寂寞的事情了。
给崔敬道请安是每天早上必须要做的事情,每日宫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要知道。
“公公,昨儿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殷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架势。
崔敬道挑挑眉头,“哦,发生了何事?”
“是凤鸾宫那里,听说几个小主争吵起来,还惊动了皇后娘娘。”
“司空见惯,怎得还值得皇后娘娘过问?”
“据说这几位小主,是在敬奉堂争执起来。”
崔敬道斜眼看看殷宣,没了声响。
顾冲在一旁听着并没在意,但听到敬奉堂这个地方,他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
当初自己可是在这里吃了暗亏。
“这几位小主可是真会找地方,哼哼。”
崔敬道冷哼两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敬事房管的了奴婢,可管不了小主。
“对了,小顾子,昨夜皇上招寝了?”
“是,招了宋美人侍寝。”
顾冲急忙答道,崔敬道点点头,慢声细语道:“好好伺候着,可马虎不得。”
“不敢,请公公放心 ”
“对了,一早儿九公主派人过来,让你闲了回撷兰殿一下。你看我这记性,还给忘记了。”
“是,稍后我便过去。”
崔敬道轻笑两声,点头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吧,今儿邱总管唤我过去,这面你们照顾好了。”
“是。”
顾冲与殷宣答应下来,互视点下头,这例行请安就算完事了。
两人从崔敬道房内出来,殷宣喊住了顾冲。
“顾公公,今儿你没事吧?”
顾冲看向殷宣,笑道:“无事,殷公公可是有事?”
“哎呀,我今天事情可是不少,顾公公若是无事,劳烦你去凤鸾宫那边看看,免得再生事端。”
顾冲微楞,他让自己去凤鸾宫干嘛?
“殷公公,咱们好像管不得那些小主吧?”
“小主自然管不得,但有些不懂规矩的奴婢,咱们就得替小主们管一管了。”
顾冲不解看着殷宣,殷宣道:“据说是几个奴婢最先争吵起来,她们各自小主护短才引发了争执。咱们若不过问,只怕皇后娘娘会怪罪咱们身上。”
“哦……”
顾冲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殷宣也没给他机会,催道:“劳烦顾公公了,只要咱们过问了,也就怪不得咱们了。”
“好吧,那我稍后过去。”
殷宣笑笑离去,顾冲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总之一句话,吃过一次亏的地方,就会心存顾虑。
撷兰殿,顾冲大步而来。
小权子见到顾冲进来,兴奋地跑过来,喜道:“顾公公,你回来了。”
顾冲笑着拍拍小权子,问道:“你们可都好?”
“都好,主子说今日你会来,我都等你许久了。”
说话间,小春子走了出来。
顾冲走后,他已经是撷兰殿的掌事了,便顺理成章住进了正房。
“顾公公。”
小春子对顾冲更加恭敬,若不是顾冲,哪有他的今天。
“春掌事……”
顾冲打趣道,吓得小春子急忙施礼,道:“顾公公,您就别逗我了,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春子。”
“哈哈,算你小子还懂事。”
顾冲指了指后院,问道:“主子可在?”
“在,等您许久了。”
小春子引着顾冲走向后院,无人时,忽然说道:“顾公公,我听说宫内又进新人了,咱们也要两个过来呗。”
“哦,主子要招新人了?”
“哎,主子怎会招新人,可是只有小权子我们俩,也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顾冲明白了,这是小春子的意思。
可是小春子不敢跟九公主提起,想借自己的口说出。
顾冲想想也是,小春子毕竟做了掌事,手下只有小权子一人,也实在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稍后我会跟主子提起。”
小春子露出喜色,连忙道:“多谢顾公公体谅。”
两人来到九公主房外,依婉已经迎在门前,施礼道:“见过顾公公。”
顾冲嘿嘿一笑,“依婉姐何须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外人。”
依婉笑道:“快进来吧,主子等你许久了。”
顾冲点头跟依婉进到屋内,九公主站在妆台前,正双手叉腰,横眉冷对。
“好你个小顾子,还说永远是撷兰殿的人,自打走后,你可还记得这个地方?”
“哎哟,主子,您这是唤我回来,兴师问罪啊!”
顾冲赔笑着,他太了解九公主的秉性了。
“嬉皮笑脸。”
九公主轻哼了一声,快步走过来,伸手拧住了顾冲的耳朵。
“臭奴才,胆敢不回来给我请安,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你。”
“哎哎,公主手下留情,我这耳朵可不吃力啊。”
九公主一直将顾冲拉到桌旁,才松开了手,哼声道:“给你一点小小教训,日后你若不回来给我请安,我便将你耳朵扯掉。”
“奴才不敢了,以后我隔两日便来给公主请安,可好?”
“那也不必,你毕竟已是敬事房掌事,哪有天天来给我请安的道理。”
顾冲心中无语,这个公主其实什么都明白,就是耍蛮起来,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