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回到了安雅郡,王轼得知顾冲归来,从驿馆内一路小跑急匆匆迎了出来。
顾冲微笑见礼,躬身道:“王大人,别来无恙,身体可康复了?”
“已好了十之七八,只是你孤身前去,我这心里总是惦念啊。”
“多谢王大人惦念……”
顾冲识破不说破,王轼惦念的恐怕是议和之事,自己一个无名太监,他又怎会惦念?
“此去塞北,可还顺利?”
王轼迫不及待相问,果然如顾冲所想一样。
“王大人放心,议和一事我已谈妥,怒卑不日便会撤军。”
王轼似有不信,眼中放光,急问道:“当真?”
顾冲啧啧嘴巴,笑道:“这等大事我怎敢乱说,千真万确。”
王轼兴奋的一把抓住顾冲手腕,欢喜道:“快快进来,与我细说……”
进到屋内,顾冲便将这一路事情说与了王轼,只是关于他与褔吉兄妹相识一段隐去,免得以后惹来麻烦。
王轼听后大喜过望,哈笑道:“太好了,我这几日夜不能寐,就怕辜负圣上嘱托。如今大事已成,太好了,太好了……”
顾冲呵笑道:“还有一件好事,王大人听后,一定更会欢喜。”
“哦?什么事情?”
顾冲细细道:“这凌峰寨居然是前朝余孽,就是他们从中挑唆怒卑犯境的,上次攻打凌峰寨跑了一个贼首,赶巧让我抓到了。大人您想,您回去禀于皇上,岂不是又立一大功吗?”
“哦,原来这样。”
王轼捻着胡须,轻轻点头道:“不错,前朝余孽一直是皇上心中顽石,没想到他们居然隐藏在凌峰寨。”
“是了,这次被大人您发现,并且剿灭了凌峰寨,为圣上去了一个心病,您想皇上能不高兴嘛。”
王轼看了看顾冲,讪笑道:“这都是你所为,我染病在身,又哪有寸功?”
顾冲急忙道:“大人,您是正使啊,出使塞北自然也是您亲自去的,我只是随在您身边而已。”
王轼眼中一亮,他没想到顾冲居然毫不贪功,将这等功劳都让给了自己。
“顾公公,你这让我如何是好?这……”
顾冲淡淡一笑,心想:称呼都不一样了,居然称我公公了。
“理应如此,一切皆是大人功劳。”
王轼与顾冲对视片刻,哈哈笑了起来。
“顾公公这份情,老夫记得了,日后必会相报。”
“不敢,大人客气了。”
“既然大事已成,又有人犯在此,咱们也别耽搁太久。顾公公一路辛苦,休息一日,明日我们便返回京师,可好?”
“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王轼已命人准备酒宴为顾冲接风,而明日一早就要上路返京,顾冲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去做。
“于三哥,麻烦你一件事情。”
顾冲找到于老三,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嘱咐道:“你去一趟三姓村,找一个叫牛二的,将这个给他,就说我家大人让我送来的,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说。”
于老三接过信封,点头答应,“好,我这就送去。”
“嗯,快去快回。”
第二日一早,王轼返京的车队出了安雅郡南门。
来时一辆马车,回去时多出了好几辆。
有一辆押解着胡巴,一辆装满特产,还有一辆,是专门为顾冲准备的。
三姓村,牛二拿着信封来到了耿才人家中。
耿才人是村中为数不多识字的人,据说乡考过两次,可惜都落选了。
就连才人这个称呼,也只有在三姓村才称得上,而且还是他自封的。
“耿才人,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念来听听。”
牛二将信封递给耿才人,耿才人接过来掂了两下,抿嘴道:“怕不是一封长书吧。”
说罢,耿才人信手撕开,从里面取出来的却是一沓银票。
“天呐,这……这是银票呀。”
乡下人就连碎银都很少见到,更别说银票了。
牛二也傻眼了,抓过来一看足有五张。他虽不识字,但银票上的一还是认得。
“这怕不是一百两银票吧?”
“是呀,这是五百两银票啊。”
耿才人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他从银票下面捻出一张信纸,忙道:“这里真有书信。”
“快念来。”
“牛二,将这些银子分给三姓村百姓,足够尔等生活所需。你等制作飞雷炮一事,不可四处张扬,更不可私自制作。若不遵从,本官便派人将三姓村所有村众一并抓捕,切记!”
耿才人念完后,抬头与牛二四目相对,颤声道:“这是福还是祸?”
牛二呆愣看着耿才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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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城外,于老三停下马车,回身道:“王大人,顾公公,皇上已派人前来迎接,我便告辞了。”
王轼点头道:“多谢了。”
顾冲上前一步,施礼道:“于三哥,这一路辛苦你了。”
“不敢,顾公公客气了。”
“于三哥,可否告知你真实身份?”
于老三憨笑答道:“我是护卫于进光,奉皇上旨意,一路保护王大人与顾公公。”
“原来是于护卫,失敬。”
顾冲知道于老三肯定不是普通人,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个护卫。
于进光再次施礼,牵着马车离开。
城外一众人迎过来,当先一人与王轼见礼,“王大人,皇上特命本官代驾出迎,大人一路辛苦。”
“隋大人,有礼了。”
王轼与隋大人见礼,在众人陪护下,走进了京师城。
“顾公公回来了,顾公公回来了……”
小权子尖锐的声音直传后院,九公主猛然起身,伸出纤手握住依婉手腕。
“可是小顾子回来了?”
依婉半张樱口,还未等回答,就见小权子已经跌撞闯了进来。
“主子,主子……”
小权子急喘了几口,依婉惊喜问道:“可是顾公公回宫了?”
小权子连连点头,笑意满面,“是了,顾公公已经回来,正赶来给主子请安呢。”
一瞬间,九公主红了眼眶。
“小顾子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紧接着,顾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九公主抬起纤手摸了一下眼角,带着依婉快步走出去。
“小顾子,你终于回来了。”
九公主见顾冲准备拜跪,急忙拦住他,破涕为笑道:“免了,快起来。”
顾冲嘿笑道:“主子,小顾子不辱使命,已经跟怒卑说好,两国各自退兵,自然也不用您去和亲了。”
九公主大喜,赞赏道:“小顾子你真可以,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办成,难怪二哥夸你。”
“嘿嘿,事关主子一生幸福,奴才怎敢不尽力。主子您是不知,我这一路上有多么艰辛,可谓举步维艰,九死一生……”
九公主见顾冲那夸张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开始在胡说。但不管怎样,顾冲成事了。
“好了,知道你不容易,晚间我好好赏赐你。”
九公主撇笑过后,吩咐依婉道:“去内膳房要一桌膳食,晚间好好犒劳小顾子。”
“是,主子。”
“依婉姐姐,记得多来些肉食,我这一路都没吃上肉了。”
依婉掩嘴窃笑,轻轻点头。
“好了,你一路辛苦,先去好好睡上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再为你接风。”
九公主关切注视顾冲,顾冲点点头,施礼退出。
“顾公公,等你闲时,给我讲讲这一路的事情,可好?”
小权子忽左忽右围着顾冲,顾冲停下脚步,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好啊,但是我现在很乏累,一会你守在门外,等我休息好了再讲给你听。”
“顾公公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门外。”
小权子一挺胸膛,“噗噗”地拍了两下。
顾冲点点头,推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万寿殿内,王轼躬身道:“皇上,这次与怒卑议和,顾公公可谓劳苦功高。皇上英明,若非顾公公前去,只怕臣难成大事。”
淳安帝轻挑龙眉,笑问道:“你细细说来,小顾子是怎么办成这件事情的。”
“是……”
王轼按照顾冲所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但他没有说出自己并未前去,那样一来,自己不但寸功没有,还落个失职一责。
“皇上,这次臣与顾公公还在无意间发现了前朝余孽,臣调集天顺府兵马,剿灭了余孽大部,还抓回来一个头领。”
“哦,还有这事?”
淳安帝紧眉问道:“贼众有多少人马?”
“凌峰寨内的都已剿灭,其余各地是否还有,臣不得而知。”
淳安帝轻轻点头,道:“将余孽交与刑部,仔细查问。”
“遵旨。”
“王爱卿这次出使立下大功,待朕细细斟酌,看看如何奖赏你。”
“为国为君,臣理应鞠躬尽瘁。臣不敢请赏,只是斗胆进言圣上,应该好好奖赏顾公公。”
淳安帝哈哈轻笑,点头道:“这个小顾子,朕自会奖赏他。崔敬道与朕说起过,这次归来便让他去敬事房任职吧。”
“皇上英明,顾公公心思缜密,处事周全,留在皇上身边,定会使的后宫和祥瑞褔。”
淳安帝没再多说,轻轻挥手,王轼便躬身后退,离开了万寿殿。
顾冲睡足之后,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小权子,几时了?”
顾冲高喊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小权子走了进来。
“顾公公,你醒了,已经酉时初了。主子差依婉来问过二次了,只等你醒来用膳呢。”
“哦,居然睡了两个多时辰。”
顾冲一挺腰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呵笑道:“是不是你们都饿了,走,咱们用膳去。”
九公主寝房外间,破天荒第一次主仆围坐在了一起。
“小顾子,你辛苦了,一路上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
九公主关切相问,顾冲瞬间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值了。
“多谢主子牵挂,做奴才的就应该为主子分忧。”
九公主轻轻颔首,她只当顾冲是为她而去,只要议和了,自己就不用远嫁塞北了。
“你是个好奴才,可惜不能留在我身边了,去了敬事房,谁要欺负你,我一定给你报仇。”
“多谢主子,我都去了敬事房,恐怕这宫中除了主子,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九公主眨眨眼睛,一想真是这么回事。
“哼!我自然可以欺负你,我是说除了我,别人不行。”
顾冲看着九公主半真半假的模样,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一旁的依婉等人也是强忍笑意,小权子更是紧咬双唇,双肩轻颤。
“好了,好了,你们想笑就笑吧,今日撷兰殿内无主无仆,大家一起吃酒。”
九公主发话了,小权子等人再也不用忍着了,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
“主子你吃鸡腿。”
顾冲伸手直接掰下来就放在了九公主的食碟内,依婉险些掩嘴惊呼。
谁知九公主却不介意,抓起鸡腿啃了一口,伸手指着桌上,含糊道:“你们都吃呀,自己动手。”
这一顿真是无主无仆了,众人放开尊卑,吃喝玩乐。
直到戌时,除了春夏秋冬未曾饮酒外,其余众人都已半醉。
九公主笑着笑着,眼中却流出了泪水,“小顾子,我舍不得你离开,呜呜……”
主子一哭,依婉也红了双眼。小春子与小权子沉不做声,放下了手中竹筷。
“主子,我人虽然离开了撷兰殿,但我永远都是撷兰殿的人。”
顾冲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振作说道:“我们做奴才的,谁不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主子心中有我,就更会明白这个道理。”
九公主哽咽点头,“二哥已经跟我说过了,只是我心里舍不得你嘛。”
“我也舍不得主子,舍不得依婉姐她们。但是主子,你不可能保护她们一辈子,日后你出嫁了,她们谁来保护?”
九公主看看依婉,又看看小春子他们,点头道:“我明白,你要答应我以后保护好他们。”
“主子放心,只要有我小顾子在,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九公主倔强的一抹泪水,破涕为笑,“好,希望你官运亨通,一直做到执事一职。”
“那是必须的,我可是有野心的人。”
“咯咯,厚脸皮。”
“来,饮酒,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