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二年,贰师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直,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余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
——《汉书·李广传》
在得知苏武被匈奴扣押之后,汉武帝对于且鞮侯单于的出尔反尔大为恼怒,认为自己和汉朝都被匈奴所玩弄的汉武帝,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
天汉二年(前99年),为了让这位刚刚即位的匈奴单于涨涨记性,同时也为了对近年来匈奴屡次犯边予以回敬,让匈奴人重新记起汉军的威势,汉武帝决定再度大举进攻匈奴。
在与大臣们经过一番商议后,汉武帝最终将此次打击的目标,定在了位于天山北麓一带,频频袭击河西走廊,威胁到汉朝前往西域、中亚通道安全的匈奴右贤王麾下各部。
至于具体战术,则仍然是“声东击西”那一套,即命令公孙敖、路博德两军北上,至涿邪山一带会和,做出佯攻匈奴单于庭的样子,吸引和牵制且鞮侯单于、左贤王的注意力,另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自酒泉出塞,奔袭天山北路匈奴各部,争取一战灭之,对匈奴在西域的势力进一步削弱。
为了确保能够取胜,防止大军再度因为后勤运输问题陷入困境,汉武帝又召见骑都尉李陵,命其率军负责大军的粮草运输,确保后勤供应安全。
李陵是李广之孙,年轻时曾任侍中、建章监等职,因善于骑马射箭又有仁爱之心,能够礼贤下士,因此名声极好,汉武帝也认为他有祖父李广的风范,为了对其加以培养,汉武帝曾命李陵统领八百骑兵,深入匈奴两千里,越过居延侦察地形,李陵顺利完成任务,因此越发受到汉武帝的重视。
后来,汉朝开拓河西之地,汉武帝任命李陵为骑都尉,命其率领五千名丹阳楚人勇士驻扎酒泉、张掖等地,教习他们箭术以防备匈奴。
李广利西征大宛时,李陵曾奉命率领五千兵马随后出征,但行军至边塞时,汉武帝又诏命李陵留下将士,只率五百轻骑出敦煌至盐水,迎接李广利回师,然后仍驻屯在张掖。
年轻气盛的李陵,一心想要完成祖父当年的未竟之业,像父祖那样领兵与匈奴作战,从而立功封侯,多年来他屯边练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领兵出征。然而匈奴自漠北一战后,多年来只是以小规模袭扰为主,不再与汉朝正面作战,而汉朝多年来四处用兵,也从未再出征匈奴,以致李陵始终捞不到上战场的机会。
如今,朝廷好不容易再度出兵匈奴,一心想要立功封侯的他,又岂能甘心只做一个押粮官。因此,李陵来到武台殿拜见汉武帝时,求战心切的他,便叩头请求道,“臣所率领的屯边将士,都是荆楚勇士、剑客,人人力可缚虎、射必中的,希望能够自成一军独当一面,到兰干山南边以分单于兵力,请不要让我们只做贰师将军的运输队。”
或许是由于李广、李敢两代将领死的不明不白,让汉武帝对于李家有愧疚之感,因此对颇有军事才能的李家第三代将领李陵,自小便极为宠爱。对于李陵的当面抗命,汉武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是耻于做他人的下属吧!我此次出兵众多,可没有马匹拨给你。”
李陵抬头看着汉武帝,态度坚决的答道,“不须给我调拨马匹,臣愿意以少击多,只用五千步兵直捣单于庭。”
汉武帝见李陵如此有志气,又敢于承担重任,顿感欣慰,于是便同意了他的所请,李陵闻言,这才难掩欢喜的叩头谢恩后离去。
看着李陵离去的背影,汉武帝满意的笑了笑。不过,考虑到李陵太过年轻,为了以防万一,汉武帝重新调整了原本的作战计划,诏令原本作为佯攻的老将强弩都尉路博德作为接应部队,率兵在中途迎候、接应李陵的部队。
路博德早年率兵攻灭南越,后长期率兵驻守南越,安抚当地百姓,太初元年(前104年)因儿子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路博德受到牵连而被削职免爵,后奉命在居延泽修筑居延塞。
路博德原本也希望利用此次出兵来立功赎罪,恢复自己的职位爵位,如今却被年少的李陵夺去了机会,他心中自然极为不满。何况,作为曾经独领一军平定一方的老将,他也羞于作为年轻的李陵的后备,因此便上奏汉武帝说,“如今刚刚进入秋季,正值匈奴马肥之时,不可与之开战,臣建议留李陵等到春天,再与他率领酒泉、张掖五千骑兵分别攻打东西浚稽山,必将获胜。”
汉武帝阅后大为恼怒,因为李陵坚决请求出战,汉武帝为了他不得不调整战略部署,已经为此耽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大军好不容易准备停当,若是继续耽误时间,再错过了秋天,那么今年的出兵计划可就彻底搁浅了。
汉武帝看着奏疏,怀疑李陵这是请战之后又后悔了,乃是因为不想出兵,这才指使路博德上书,于是传召路博德,对其说道,“我原本想调拨马匹给李陵,他却说要以少击众。如今匈奴侵入河西,速带你部赶往河西,守住钩营之道”。
紧接着,汉武帝又命人传令给李陵,“必须于九月出兵,沿险要的遮虏障出塞(即居延塞),到东浚稽山南面龙勒水一带,徘徊以观敌情,如果没有发现匈奴军队,就沿着浞野侯赵破奴走过的路线前往受降城休整,并将情况派快马回报朝廷。此外,你与路博德说了些什么?一并上书说清楚。”
至于李陵是如何答复汉武帝的,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经过路博德这么一闹,汉武帝的战略部署再度发生改变,李陵的五千步兵变成了佯攻部队,攻击方向则变成了西迁的单于庭方向,目的是吸引单于和左贤王的注意力;路博德和公孙敖的军队则变成了阻截军队,目的在于切断单于庭、左贤王和匈奴右部的联系,阻截匈奴援军,防止单于和左贤王出兵救援匈奴右部。
如果各路军队真的按照汉武帝的部署行事,那么此次出战将会极为顺利。作为佯攻军队的李陵,虽然率领的多为步兵,但汉武帝却并未要求其与匈奴主力作战,只需要到浚稽山南麓一带晃悠一圈,如果能够发现匈奴的散兵游勇,打上一仗更好,如果没有发现,就退回受降城休整坚守,只要能吸引且鞮侯单于和左贤王的注意力,便算完成了任务,并不需要他正面迎敌,即便且鞮侯单于和左贤王出兵来攻,也可先敌一步退回受降城,凭城坚守,不至于遇到危险。
就算且鞮侯单于和左贤王发现了上当受骗,向西救援右贤王,路博德和公孙敖的军队也可切断他们的救援之路,只要为李广利的主力军队争取到足够的撤退时间便足以。
不过,汉武帝显然低估了匈奴的实力和各路将领犯错的能力。
首先说匈奴的实力,在汉武帝看来,虽然此时距离“漠北之战”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但他并不认为当初遭受重创的匈奴,已经恢复了一战之力。然而,汉武帝却少考虑了一点,匈奴这种游牧民族并不同于中原农耕文明,由于管理粗放、生产方式落后,他们恢复国力并不需要考虑经济发展和社会生产等因素,只要男丁人口恢复上来,便重新拥有了一战之力。漠北之战后,匈奴远迁漠北休养生息,历经近二十年,他们的人口早已恢复,虽说暂时尚且无力与汉朝正面进行大规模作战,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出兵作战的能力。
再来说汉军将领犯下的致命错误。可以说,正是由于李陵立功心切擅作主张,导致汉军原本的作战计划全部泡汤。
李陵率领五千步兵从居延出发之后,向北行进了近三十天,到达浚稽山扎营,然后将所经过的山川地形绘制成图,派手下骑兵陈步乐回朝禀报。汉武帝召见陈步乐后,询问前线情形,陈步乐表示李陵带兵有方、将士死力效命,汉武帝闻言十分高兴,甚至还任命陈步乐为郎官。
然而,李陵率兵抵达浚稽山后,却并未按照原定计划退回受降城。由于沿途没有遇到匈奴军队,一心想要立功封侯的他,在毫无斩获的情况下,竟然选择了滞留浚稽山寻找匈奴军队,真的准备实现对汉武帝的承诺“以少击多”。
且鞮侯单于得知有数千汉朝步兵进抵浚稽山后,一时间摸不准汉军目的何在,于是调集三万骑兵南下迎击汉军,即便如此仍不安心,担心汉军另有诡计的他,又命人传讯左贤王率领大军南下浚稽山会和。
且鞮侯单于率军抵达浚稽山一带后,派兵探查得知汉军的确只有数千步兵,而且周边并无汉军主力埋伏,且鞮侯单于这才放心率军对李陵发动了进攻。
李陵遭遇匈奴主力后,最初倒也没有慌张,他率兵驻扎于两山之间,以大车作为营垒,充分利用地形降低了四面接敌的风险。阵型布置完毕后,李陵领兵冲出营垒摆开队伍,前排持戟和盾,后排用弓和弩,命令手下士兵道,“听到击鼓就进攻,听到鸣金就收兵”。
李陵布阵的同时,匈奴大军也对李陵完成了合围,见到汉军人少,匈奴大军径直扑向汉军营垒。
李陵虽然兵少,但却都是常年跟随他,经其一手训练的精锐军队,纵使面对数倍于己的匈奴大军也能做到毫不慌张、沉着应对,随着李陵的一声将令,汉军顿时千弩齐发,匈奴兵应弦而倒,冲击队形因此乱作一团。李陵见状,立即率军猛攻,匈奴兵败后退往山上,李陵率军追击,杀匈奴兵数千。
就在此时,左贤王率领五万多骑兵赶到,原本因战败而大惊失色的且鞮侯单于这才定下心来,与左贤王合军一处,重新整顿兵马,然后命令八万多匈奴骑兵一起围攻李陵。
面对十余倍的匈奴大军,李陵知道纵使自己的军队再精锐,也根本不可能击败对方。于是不得不放弃坚守,率军向南且战且走。然而,此前李陵之所以能够顶住匈奴骑兵的进攻,依靠的便是地形优势和车阵,一旦离开了车阵,步兵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可是即便如此,自知没有援军的李陵,也只能硬着头皮率军撤退,否则必然会被匈奴大军困死在原地。
数日之后,由于迟迟无法摆脱匈奴骑兵的追击,李陵只得退入一个山谷中坚守。连日苦战,很多士卒带伤在身,李陵于是下令:凡是三处受伤者用车载,两处受伤者驾车,一创者坚持战斗。
李陵见军队士气低沉,便说道,“我军士气不如前,又鼓不起来,是何原因?莫非是军中有女人么?”
原来,军队出发时,有些被流放到边塞的关东盗贼妻女随军作了士兵们的妻子,大多藏匿在车中。李陵命人将她们搜出来用剑杀掉,一时间士兵们皆大受震撼。
第二天再战,李陵率军拼死作战,竟然又斩首匈奴三千多。趁着匈奴军队阵型散乱,李陵乘胜率领军队向东南方向突围,沿着故龙城道撤退,然而一连走了四五天,非但没能摆脱匈奴追兵,反而又被大片沼泽芦苇挡住了去路。
匈奴人见状,便在上风头纵火,想要将汉军烧死在芦苇荡中,李陵在将士们陷入慌乱之际,也令将士们放火烧出一块空地阻火,这才得以自救。汉军趁着大火浓烟,又退到了一座山下,单于则在南面山头上,命他儿子率骑兵向李陵发起攻击。
李陵的步兵在树林间与匈奴骑兵拼杀,又杀匈奴兵数千,并发连驽射向单于,单于下山退走。后李陵捕得俘虏,俘虏供出,“单于说:‘这是汉朝的精兵,久攻不能拿下,却日夜向南退走把我们引到塞边,会不会有伏兵呢?’而许多当户和君长都说:‘以单于亲率数万骑兵攻打汉朝几千人,却不能把他们消灭,那以后还如何再调兵遣将,也会使汉朝越发轻视匈奴。务必在山谷间再度猛攻,如今还有四五十里才到平地,即使不能破敌,返回也来得及。’”
李陵部下将士虽然勇猛善战,但由于连日来的作战,也基本到了极限。与此同时,匈奴由于死伤众多,且鞮侯单于认为继续打下去代价太大,也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决心,当再一次交战又死伤两千余人后,眼见仍然无法取胜,且鞮侯单于便打算撤兵。
恰在此时,李陵军中有一个叫管敢的军侯,因被校尉凌辱而逃出投降了匈奴。他将李陵军中情形,详细告知了且鞮侯单于,“李陵军无后援,并且箭矢已尽,只有李陵将军麾下和成安侯韩延年手下各八百人排在阵式前列,分别以黄白二色作旗帜,派精兵射杀旗手即可破阵了。”
单于得到管敢的消息大喜,立即命骑兵合力攻打汉军,边打边喊,“李陵、韩延年快降!”
李陵处在山谷底,匈奴军在山坡上从四面射箭,矢如雨下。汉军坚持南行,未等冲到鞮汗山,箭矢便全部射光,难以继续抵挡匈奴骑兵的汉军,只得丢弃战车退走。
当时,汉军虽然还剩三千多士兵,但武器却基本损失殆尽,于是赤手空拳的便斩断车轮辐条当武器,军吏们也只有短刀。
不久,边战边走的汉军又被一座大山所阻,无奈只得折入狭谷。单于见状,立即派兵切断了汉军的退路,又在险要处放下垒石,很多士卒都被砸死,其余汉军也因道路被垒石阻断,难以继续前进。
黄昏后,李陵换上便衣独步出营巡视,很久以后才回来,叹息说,“兵败如此,惟求一死!”
军吏说:“将军威震匈奴,陛下不会让您死,以后可想别的办法回去,像浞野侯赵破奴那样,虽被匈奴俘获,但后来逃回去,陛下仍以礼相待,何况对将军您呢!”
李陵说,“你别说了,我不战死,不为壮士”,遂命部下把旌旗都砍断,把珍宝埋藏在地下,然后扼腕道,“再有几十支箭,我们足以逃跑了,可现在已无武器再战,天一亮就只有束手待擒了。不如各作鸟兽散,或许还有人能逃回去报告陛下。”
于是,李陵命令将士们每人拿上二升干粮,一大块冰,约定在边塞遮虏障会合后,便准备在夜半时分击鼓突围。
深夜,李陵将汉军剩余士兵分作十余路,自己和韩延年同为一路,布置完毕后,随着一阵战鼓声响起,各路汉军一起向外冲杀。
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李陵和韩延年成功冲出包围圈,而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就只剩下了十余人,在他们身后,则是数千匈奴骑兵紧追不放。
然而,步兵如何逃得过骑兵,李陵等人冲出包围圈不久,便再度被匈奴军队追上,双方一场血战,韩延年力战而死。
久战力竭的李陵,看着身边的汉军壮士们一个个倒下,长叹道,“我无脸去面见陛下呀!”说罢,手中战刀悄然滑落,无力再战的他命令仅剩的几人四散逃命,自己则下马投降,为几人逃走争取时间。
李陵兵败之处离边塞只有百余里,而匈奴人又将李陵作为了首要目标,对其他各路汉军的追击并不算太过严密,这让最终侥幸逃回塞内的汉军达到了四百余人,边塞把情况报告了朝廷,汉武帝以为李陵已经战死,因此感到十分痛心。
且鞮侯单于俘虏李陵之后,还不等高兴,突然又接到急报,天山以北的匈奴各部遭到汉军主力的进攻,希望单于能够发兵救援。且鞮侯单于这才明白了汉军的真正意图,由于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上休整,连忙率领大军向西进发。
奉命拦截匈奴援军的因杆将军公孙敖和强弩都尉路博德率军出塞后,于涿邪山会和,然后侦骑四处,探查匈奴的动向。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匈奴主力大军为了追击李陵,早已经深入到了漠南的汉朝边境一带。
因此,在接到匈奴右部的求援后,且鞮侯单于便沿着汉朝边境北部,一路率军向西疾驰增援,而涿邪山距离汉朝边塞近六百里。如此情形下,驻军于涿邪山的公孙敖和路博德,如何能够发现匈奴军队的动向,结果就此与匈奴大军错过,根本没能发挥拦截作用。
如此一来,作为主力攻打右贤王的李广利,可就被害惨了。
作为主攻方向,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自酒泉出塞后,一路率军向西北疾驰,奇袭天山北麓一带的右贤王麾下各部,此次出征极为顺利,李广利先后斩杀和俘虏万余人,就连南下驰援的匈奴右贤王也战败而逃,然而就当李广利率军撤退时,由于军中有大量俘虏和缴获的财物,行军速度较慢,结果还没来得急撤回塞内,便不幸与击败李陵后西进的匈奴主力遭遇。
由于李广利所部兵力较少,军中又多有俘虏财物,不如匈奴军队那样来如自如,结果陷入了匈奴大军的包围之中。虽然汉军将士极为勇猛,持续交战数日,始终没有落入下风,然而由于后勤补给被切断,随着时间的推移,缺乏粮草的汉军战力逐渐下降,伤亡日渐增大。
眼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代理司马的陇西人赵充国自请冲阵,为大军打开突破口,李广利同意了赵充国所请。
于是,赵充国率领一百余精锐骑兵,抱着必死决心冲击敌阵,一番拼杀下,将包围圈的一角搅了个天翻地覆,眼见匈奴军阵出现漏洞,李广利率领大军抛弃俘虏和财物,紧随其后冲出,这才得以冲破敌阵、脱离困境。
李广利率军冲破重围后,率领所部纵马疾驰,迅速脱离战场,成功退回了塞内。
此战,汉军虽然斩杀了匈奴右部万余人,李陵一路也多有斩获,但汉军方面却只有公孙敖、路博德两路军队因为没有遭遇匈奴军队全身而退,其余两路大军阵亡了十之六七,伤亡较之匈奴还要惨重,可谓一场惨败。
当初,李陵残部逃回塞内,驻守边塞的军队将消息告知汉武帝,汉武帝原本以为李陵是战死了,为此感到十分伤心,为此还命人将李陵的母亲和妻子召入宫中,本想好言安慰一番。然而,却有善于相面的大臣禀报,说李陵的母亲和妻子脸上并无死丧之色,汉武帝这才起了疑心。
后来,汉武帝得知李陵并非战死,而是投降了匈奴,得知消息的汉武帝极度愤怒,立即命人召陈步乐入宫责问,陈步乐自知难逃牵连,自杀而死。
与之相对应的,却是率死士为大军突破重围的赵充国,虽然他成功逃回了汉朝,但全身上下却受创二十余处,李广利将情况上奏朝廷后,当时正在外巡视的汉武帝,命人将赵充国小心送到自己的驻所,亲自查看了他的伤势,对其的勇猛极为赞叹,命人不惜一切代价予以诊治,并封赵充国为中郎。
事后,文武百官皆骂李陵违抗军令、战败降敌,唯有太史令司马迁替李陵说话,“李陵服侍母亲极为孝顺,对士卒又讲信义,常奋不顾身以赴国家危难,可谓国士之风。如今他一次战败,那些为保全身家性命的臣子便攻其一点而不计其余,实在令人痛心!况且李陵统兵不足五千,深入匈奴腹地,搏杀上万之众,转战千里、矢尽道穷,战士们赤手空拳,顶着敌人的箭雨仍殊死搏斗奋勇杀敌,其部下如此以死效命,就是古代名将也不过如此。他虽身陷重围而战败,但他杀死杀伤敌人的战绩也足以传扬天下。他之所以不死而降,不过是为了立功赎罪以报效朝廷罢了!”
然而,当时汉武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再加上当时攻击李陵已经成为了“政治正确”,大家纷纷出言痛斥,而司马迁此言不仅是在与众大臣唱反调,而且将所有大臣全都得罪了,结果非但没能替李陵开脱,反而让自己陷入了众矢之的,最终被汉武帝下狱问罪。
后来,汉武帝冷静下来,才认识到李陵的投降并非本意,乃是因为无援兵救援所致,颇有些自责的说道,“李陵出塞时,本打算诏令强弩都尉接应,只因受了这奸诈老将奏书的影响又改变了诏令,才使得李陵全军覆没。”于是,汉武帝又派使者慰问赏赐了李陵的残部,只是司马迁却并未被释放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