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归来,靖北的三大营的营将和一些头领第一时间求见杨泽,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度。
眼看冬日渐临,嘱咐各营营将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全力协助工兵营营将蒯平,务必赶在年底前将五千套房舍建好,另外一方面也要准备充足的炭火,以及采办大量的冬衣。
冬天终归是难熬的。
等杨泽见完这些人,已是深夜,连日奔波,未曾好好休息,刚回到靖北又是一堆事儿需要处理,此刻一股股疲困袭来,杨泽撑着脑袋几乎要睡着。
“少主”一声轻唤,让杨泽迷糊的神情随之苏醒,看着来人是杨棕,当下说道:“棕叔,可是有事”
“少主,你不在靖北这些时日,有一个人一直想要见你,我见此人谈吐文雅,聪慧非常,且曾参加秋闱会考,只因遇到些排挤这才落了榜...”杨棕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杨泽听完顿时来了兴趣:“此人我需要亲自见见,若真是才干,我定会委以重任,现在咱们靖北,才华博学之士太少,必须格外重视人才才行”
“少主说的对,曾经老国公在世时,也曾说过,治军之始,不在意治军,而在于治人,人用得当,则无往不利。
可惜了,若是华司马,曹长史还在,少主又何必如此殚精竭虑?”杨棕忍不住感叹一声。
杨棕说的华司马和曹长史曾是自己那便宜老爹,靖国公杨景手下的两位才干,华青河以及曹珏。
这两人,一个善于谋划,一个善于管理,但凡老爹杨景率军出征,这两人都能将内外之事做的井井有条,毫无差错,因此,颇受杨景的重视和喜爱。
只可惜靖国公府一夜间灰飞烟灭,这两人作为靖国公的左膀右臂岂会善终,一个在监牢中自缢,另一个在午门外,与靖国公有牵连的宿将一起问了斩。
看着杨棕的样子,杨泽笑了笑:“棕叔不用为此伤感,靖国公既然落到我的手上,自然会重振威名的”
“哎,我现在就去叫孙先生”杨棕转身就要去叫孙子仁,杨泽忙道:“现在天色太晚,明日一早再叫他来吧”
“也好”杨棕尴尬一笑,却是忙的糊涂了,这时候,指不定孙先生就已经睡了。
先生一词绝不是谁都能叫的,只有像孙子仁这种曾经获得过功名的人,才能被人尊一声先生。
杨棕看着疲困的杨泽,嘱咐了一句:“少主早些安歇吧,莫要劳累过度”
“嗯,我知道了”杨泽回了一句,看着正要离开的杨棕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苏离最近可有信来?”
“苏统领前几日刚刚来了一封信”杨棕这才想起来这事,忙从胸口取了出来道:
“少主,苏统领在信上说,他要在金城多逗留些时日,他除了找到了许多炼丹的方士,似乎还寻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信中他并未说明,只说他会亲自请这位人来靖北的”
杨泽看着苏离来信,却是摇头苦笑:“这个苏离匪气难除,八成要把什么人给掳来,就先等等吧,若是他回来了,我不在靖北,就劳烦棕叔去看看,别让他将什么威胁到我靖北的人给掳来”
“这事儿,少主放心,等他回来,我就去瞧瞧”杨棕当即回道。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杨泽起床用过早餐,杨棕就领着一人来到了府上。
“少主,孙先生来了”
“快让他进来”杨泽面露喜色。
杨棕来到门口,将一人领了进来,这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神情平淡,说不上来有什么优异的地方,若是放在人群之中,定然是属于最普通的一个。
“孙子仁见过都督”来者正是大闹秋闱的举子,孙子仁,
“孙先生快快请起”杨泽虽然地处西陲,但在武威之时,也曾听人提及过今岁的秋闱考试。
有一人曾大闹秋闱贡榜,谈及舞弊一事,但此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而始作俑者,当日就被发判,不仅剥了功名,还被罚判充军武威,不可谓不惨,而这个人好像也叫孙子仁。
莫非是同一人?杨泽看着眼前这人,看着他黝黑的肤色询问道:“孙先生可是秋闱举子?”
孙子仁一听杨泽这么问,当即面色如沉,语气中略带不满的说道:“什么秋闱举子,在下如今已是一阶罪人而已”
听到孙子仁的话,杨泽就明白过来,此人的确就是大闹秋闱贡榜的孙子仁,当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开口询问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孙子仁并未恼羞成怒,反而自嘲唏嘘道:
“科举舞弊之事已然墨守成规,各大世家把持名册名次,只有我孙子仁一人还相信朝廷法度,相信天道酬勤,相信寒门子也能够鲤鱼跃龙门。
可实际上,寒门出头无望,即便学识渊博,智慧过人,也不过沦为世家子弟的幕僚而已,想要出头,难!”
“孙先生之言直击朝廷弊端,当真是快言快语,自顺宗继位以来,政事日渐颓废,国事孱弱,民生凋零。
顺宗宠幸程贵妃,重用程家子弟,妄图用外戚打击世家权柄,可惜最终失败,其后几年,一病不起,再无作为。
其后宪宗继位,利用外戚的力量一举将世家重创,夺回了部分权柄,但维持时间不长,宪宗就撒手人寰。
再往后,穆宗,敬宗时期,外戚做大,虽然可以压制相权,制衡各大世家,但外戚跋扈,兼掌兵事,已然威胁到了帝位。
穆宗皇帝只因动了打压外戚的想法,就横死于长青殿内,由此可见外戚的力量已然大了何种地步。”
说到这儿,杨泽苦笑摇头,随之释然,自己熟知历朝历代的历史走向,虽然这个时空与自己熟知的时空已然截然不同。
但蝴蝶效应改变不了皇权,相权下人们对于权力的渴望,所以殊途同归,最终还是会和自己熟知的时空发生部分重合,只是进度或快,或慢而已。
“都督所言针砭时弊,今上为宦官拥立,自然不愿重蹈宪、穆两朝的覆辙,继位之初就将外戚拔除,如今唯一可以依仗者仅有宦官。
但宦官,就是一把双刃剑,玩弄权势,以权谋私,其心之恶毒远比正常人更加阴狠,今上御之,迟早为其反噬”
“善,大势尚且如此,小民求生,只怕举步维艰”杨泽先是感叹一句,不忍问道:
“孙先生,以为当今天下局势如何?”
“光熹元年,齐郡义民暴乱,杀郡守,夺郡城,七日之间,叛军夺平原,渤海两郡,声势大振,随后举兵八万,南下武阳郡。
一时间朝野大惊,先帝派遣老将朱平平叛,却不曾想十万金甲卫却被八万叛军杀得大败,溃兵一路逃回东都,自此皇庭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也再无用处”
“光熹二年,为镇压叛乱,先帝下诏,各郡县结团自保,除编练郡兵以外,可组民团,乡勇抵御外敌。
朝廷诏令一下,地方哗然,只能自我防守,虽然最终遏制了叛军的势头,但大郡大县之长却名正言顺有了数万控弦之士,为养团兵,各郡县大半赋税都用在了养兵上面,能上缴朝廷的越来越少。
光熹五年,叛军兵败,但五年战火荼毒,致使河北,河南两道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