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美味的羊肉也吃得心满意足。
苏禄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在羊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杨泽:
“既然有酒,岂能无舞相伴,我听闻陈朝人素来饮酒,不仅有婀娜美人起舞,还有乐师弹奏丝竹,我苏禄虽是草原人,但也对中原文化颇为向往。”
他沉吟片刻:
“这美人嘛,我们草原并非没有,只是与你们陈朝那种娇滴滴的女人比起来差那么点意思,不若用我们草原人的舞蹈来助助兴,可好”说完看向杨泽。
“入乡随俗,能见识到贵部之舞,自然是极好的”
杨泽没有拒绝,他倒想看看苏禄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禄给了自己手下将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随即走出大帐。
不多时,一众壮汉快步冲入大帐,一共八人,赤裸上身,显露出强壮的肌肉块,裸露在外的背脊上皆绣有恐怖狰狞的野兽纹身。
这些人戴着木质面具,看不清楚容貌,但看着他们强健的肌肉,手中持有刀盾,随着整齐划一的诡异的动作,舞蹈随即开始。
他们的舞姿轻盈,动作简练,手中的刀盾时而展露出进攻的姿势,时而聚拢于一处呈现防守的架势。
身为局外的人的杨泽看不出来这种舞蹈有什么好看的,可看着看着他突然觉着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因为这些舞者猛然跳转过来,面朝杨泽这边,每一名舞者手中的刀盾猛然向前刺出。
杨泽心中一惊,本能告诉他向后躲避,可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决不能露出胆怯的表情和畏惧的意思,身体直勾勾的坐着,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实际上,杨泽就算向后躲也来不及了。
没有任何想要躲避的意思,身旁护卫的杨庆等人下意识觉着不妙,立刻起身护卫杨泽,但终归慢了一步。
这些舞者的刀尖已然刺出,在距离杨泽的鼻尖仅有一指之遥的时候随即收刀,舞者回身而退,一个巧妙的身姿,随之聚拢在中央,形成一个圆阵,再度起舞。
杨泽看到身旁起身的杨庆等人,虽然明知他们几人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装作生气的样子呵斥道:
“莽撞,还不坐下仔细欣赏草原之舞?”
杨庆等人无奈,回身坐下,但一个个神情紧张,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些舞者,生怕他们再次出刀刺向杨泽。
杨泽的一举一动,苏禄全都看在眼中,待见他临危不乱,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
舞蹈很快结束,舞者们纷纷退出了大帐。
“哈哈哈”苏禄清脆的笑声响起,打量着杨泽:
“杨公子,我部勇士之舞与贵朝圣祖曾创作的《陈皇破阵舞》比较,孰强孰弱?”
杨泽轻轻抿了一口酒,砸吧嘴道:
“贵部的酒水倒是甘甜可口,果味浓厚只是这舞嘛,啧啧啧,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
杨泽话音落下,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杨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陈朝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杨泽正对面坐着的一名歪辫子壮汉猛然拍案而起,这个人脑袋光秃秃的,只有一根猪尾巴粗细的歪辫子,上身也只穿着一件半身皮革质地的甲胄,敞亮着肥壮的胸膛,彰显着自己的块头。
杨泽不以为意,面色平淡的说道:
“未入草原之前,我以为草原部族的男人,勇武过人,行事作风,当彰显血气之勇,即便是军阵之舞,那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也应当带有肃杀之气,不动则以,动之必奔如雷霆,骇人心魄,可今日观之,却让我颇为遗憾...”
他说着还不忘指向这些舞者调侃道:
“想不到,贵部军阵之舞,啧啧啧,终归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孩童的把戏,不值一提”
戏谑,嘲讽,满脸的不屑。
杨泽的话一出口瞬间让八名舞者满脸的愤怒,他们一个个紧握着拳头盯着杨泽,虽然都带着面具,看不出来表情,但杨泽心里清楚,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他早已化为一摊血水了。
看着帐内愤怒的壮汉们,杨泽无惧,反而继续调侃:
“诸位也别生气,我杨某人实话实话罢了,想我陈朝圣祖何等英明神武,结合军阵演变,自创陈皇破阵舞,此舞由军中选拔的百战之士作为舞士,凡舞阵起,每人赤身散发,手持长刀木盾,结阵攻伐。
时而聚拢合攻,时而分之相杀,刀刀式式,不留余地,皆是以命相搏的技击之舞,其杀伐之气,让人观之胆寒。
我破阵之舞,每招每式,不仅要有杀伐技击之力,亦有舞韵姿态之柔美,此等阳刚之舞,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舞阵酣时,舞者手中的利刃刺穿敌阵锐士之血肉,虽不至于每场都有舞者命殒于当场,但亦不再少数。
据我朝史料记载,每战起,必列于军前演绎《破阵舞》,凡《破阵舞》后,必有人亡于舞台之上,而亡者也有重金抚恤,诏示为英烈。
后来圣祖怜悯舞者,下旨禁绝了此舞,破阵舞便销声匿迹。
但破阵舞的名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彻底被传扬开来,以至于什么人都想效仿,殊不知东施效颦,让人耻笑!”
杨泽的一番话,引得帐内一众车鼻施部的将领都恼怒不已,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
苏禄眉头微微皱,目光中多少有些寒芒,只是沉凝了片刻随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杨公子倒是个爽快的性子,只是...”他笑呵呵的说道:“如此直言直语,难道就不怕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他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即便我部勇士的舞蹈比不过陈皇破阵舞,但至少给他留点颜面,可杨泽如此不留余地的将话说死,岂不是让他下不来台?
可杨泽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带着五百柔远镇的好儿郎,莫名其妙的卷入你们部族的战乱,还误打误撞的救了你的女人,你非但不谢,还妄图以(舞)武力来给自己这些人一个下马威,换做其他人早就恼羞成怒的离去了。
若非杨泽深知苏禄今后的成就对于柔远镇的帮助很大,也不会死乞白赖的坐在这,平白无故的遭人挤兑。
没办法,陈人,尤其是边塞的陈人和草原民族的仇恨早已血浓于水,仇谱绵延百年。
杨泽微微一笑:“我们陈朝有句老话,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杨家祖训便是如此,从来不做阿谀逢迎,歪曲事实的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要虚心接受批评,有批评才会有进步,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狗屁的好事!”坐在对面的壮汉却是听不下去了,他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一掌之威,竟然瞬间将桌案给劈成了两半,随后快步上前走到杨泽的身前,就想动手教训他。
杨庆和杨华眼见不妙当即迎上前,三个人就这么顶在了一起,大有动手的趋势。
杨泽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没有起身,只是将目光放在被拦住的壮汉身上一番打量,随后便看向苏禄,没有一丝言语。
那样子好似在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好一个有批评才会有进步”苏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气定神闲的走到三人身前,轻轻拍了拍暴怒的壮汉,开口说道:“突曼,不得无礼,退下去”
被唤作突曼的壮汉咬了咬牙,瞪着双眼恶狠狠的凝视着拦住自己的杨庆和杨华两人,这才退到一边。
一番试探,苏禄并未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得在心中重新审视了一番杨泽,淡然的看着他:
“杨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此番前来草原,究竟有什么目的”
杨泽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立刻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来草原...想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