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漂亮的千金小姐,生来就会笑呢。”
“千金好,千金贵重,夫人千辛万苦生下这孩子,皆因有缘,便唤做阿缘吧。”
自此太傅府上便多了位千金小姐,名唤梁缘。
梁缘与良缘同音,寓意极好,不过世上还有个凉字,若是这个字眼,那便是凉薄的缘分,也就没那么吉利。
“阿缘,到阿娘这儿来。”
“阿缘,到阿爹这儿来。”
“对对对,阿缘会走路了,阿缘真棒!”
“日后阿爹定要为阿缘寻一门好亲事,让我们家阿缘一生受尽宠爱。”
小时候的梁缘过得极好,在父母呵护中长大。
父亲是太傅,饱读诗书,刚正不阿,除了木讷些不懂得讨母亲欢喜,其他一些都好。
母亲貌美温柔,针线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与父亲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后来,两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一家四口,相处和睦。
梁缘自小性子活泼,爱和弟弟抢东西,但若见到旁人欺负弟弟,又会挺身而出,为弟弟出头。
小时候爱玩闹,后来长大了,她的性子渐渐收敛,变得越来越像母亲,俨然是大家闺秀的端方姿态。
作为太傅之女,梁缘自小便与一众皇子一起读书写字,宫中十几位皇子,皆与她相识。
因年纪相仿,她与十三皇子上官嘉荣最为交好,两人时常在一起研读诗书,谈论古今。
上官嘉荣为人谦和,对人极好,尤其是对梁缘。
青梅竹马,少年情谊,感情甚笃,梁缘很早便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他。
自打及笄后,她也一直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皇帝病危,欲传位于十三皇子,摄政王从中作梗,暗中扶植六皇子,意欲挟天子以令诸侯。
宫中局势波诡云谲,瞬息万变,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摄政王向梁家提亲,求娶梁家独女梁缘。
梁缘拒婚,说什么也不同意嫁给摄政王那个老头,彼时的摄政王刚过而立,正值壮年。
“阿缘啊,就当爹求你了。”
曾经那个对女儿极尽娇宠的父亲,竟说出这样的话,梁缘百思不得其解:“阿爹,你明知女儿心有所属,你这是要把女儿往火坑推啊?”
“十三皇子势微,唯有你嫁入摄政王府,与我们里应外合,方能有所转机,为了殿下,阿缘就同意吧。”
“阿爹,女儿若嫁了,我和殿下此生再无可能。”
“无缘总比你二人无命来得好。”
梁缘万般纠结时,父亲竟跪倒在地,近乎哀求。
她终是抵抗不得父亲的哀求,同意嫁给摄政王为妾。
大婚那日,不明情况的上官嘉荣找到她,想要带他走,梁缘知道如果她说了实话,他宁可死,也不会让自己嫁给摄政王。
为了助他顺利登上王位,梁缘终是选择按照父亲的要求,对他说了狠话:“嘉荣殿下,年少时一起读了几本书,看过几次风景,殿下便觉得臣女属意于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对殿下并无男女之意,嫁给摄政王也是自愿,还请殿下莫要阻了阿缘的良缘。”
“我不相信,我去南荒处理祸乱不过三个月,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变心了。”
“摄政王权势滔天,有勇有谋,不管哪家女子,见到这般英伟男子,都会心生爱慕,我也不例外。”
“我说了我不信,你现在就跟我走。”
上官嘉荣拉着她不管不顾地往外走,梁缘狠狠咬住他的手腕,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纵是如此,他依然没有松手。
梁缘眸色幽冷:“上官嘉荣,你以为你是谁,以前陛下喜欢你,有意传位于你,我才愿意和你多说几句话,如今形势早已不同,摄政王当权,陛下病危,我若是选了你,只怕要和你一起踏上黄泉,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吗?”
“如果我能登上高位,你是不是就会回到我身边?”
“是。”
“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不过是攀附权势之徒。”
“殿下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梁缘,你记住,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那日过后没多久,皇帝病逝,十三皇子被流放,六皇子即位,朝野上下皆由摄政王掌控。
上官嘉荣本不喜权势,为了夺回心爱的女人,在南部集结力量,发动政变,很快长驱直入,直捣皇城。
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自然少不得梁家在背后的鼎力相助。
六皇子当政,未有一年,便下马失权,成为了阶下之囚。
新帝登基,王权骤变,整个都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摄政王身边的人,赐死、下狱、流放、为奴,无一幸免。
梁太傅及其夫人于家中自缢,死前写下认罪状,承认在位期间,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如今事情败露,愿以死谢罪。
梁缘赶回家时,只见到两具冰凉的尸体,还有那个恨透了她的上官嘉荣。
她自小无泪,尽管心如刀绞,始终不能流出半滴眼泪,唯有撕心裂肺得哭喊:“阿爹,阿娘……”
上官嘉荣觉得她铁石心肠,对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意,冷嘲热讽道:“阿缘不是说有了权势便有了一切?不必假惺惺装作悲伤,实则掉不出一滴眼泪,如此惺惺作态之举,真是叫人恶心!”
梁缘尚且来不及尽孝,便被上官嘉荣拖回皇宫,令其成为新帝身边的奴婢。
“上官嘉荣,我要为我父母守灵,你快放我出去!”
良缘殿内呼喊声不断,梁缘一人喊到嗓子哑了,依然没能出去。
入夜后,上官嘉荣知她一天没有吃东西,前来找她。
他把饭盒砸到她面前,饭菜撒出不少:“吃东西。”
“就当我求你,让我送爹娘最后一程,行吗?”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少时情意?你配吗?”
“我知道你恨我,只要你让我送完爹娘最后一程,我任凭你处置。”
“任凭我处置?”上官嘉荣捏着她的下巴,“你觉得朕会对一个侍奉过别的男人的下贱女人感兴趣吗?”
梁缘的下巴瞬间变红,她自知没有筹码,唯一能让眼前人动容的不过是少时的一丝情意,而那些早在一年前,被自己毁了。
捏住她下巴时,上官嘉荣手腕露出,一年前的齿痕依旧清晰可见。
梁缘看到后震惊不已,上官嘉荣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将人甩到地上,怒道:“这是你留给朕的,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可能。”
“你咬下那日,朕用了化骨粉,你尝过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吗?朕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化骨粉,沿着哪怕只有一丝伤痕,也能浸透骨髓,是对重刑犯才会使用的刑罚。
梁缘满眼心疼,虽哭不出来,但忍不住轻轻触摸他的手腕,被他无情躲开。
“对不起。”
听到这声对不起,上官嘉荣仿佛失智般握住她的脖子,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脸上升起一抹玩味:“要想出去替你爹娘守灵,那就取悦我。”
梁缘愕然:“你不是说对我不感兴趣吗?”
“我是对你不感兴趣,不过有点好奇,想要知道名满都城的太傅之女是如何侍奉他人?”
他这是刻意为难,要她出丑,践踏她的自尊。
梁缘自小体弱,身娇体软,空有一张好看的脸,除了能给她惹祸,没什么实用之处。
“我不会。”
“你如何服侍摄政王,便如何服侍朕?”
“我——不——会。”
上官嘉荣最见不得她那双眼睛,满是坚毅,少时的他便是被那双眼睛吸引,认定了她是今生挚爱之人,以至于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拥有那样一双坚毅眼神的人,会背叛他,然而事实却是如此。
“梁缘,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太傅之女,高高在上,你现在不过是阶下囚,是罪人,朕可以随时要你的命。”
“我的命,陛下想要,尽管拿去。”
他要不了她的命,心中满是恨意,事到如今,他的心依然为她而痛?
恨与爱交融,上官嘉荣已经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恨意多些,还是爱意多些?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得到她。
哪怕是强求!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梁缘意识到眼前人在做什么时,惊呼:“上官嘉荣,你别碰我!”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曾经温柔的少年郎变得霸道专横,压迫感十足,那个曾经承诺会永远温柔以待的郎君,终是成为一头失控的野兽,想要在曾经的执念上予取予求,寻求一点心灵的慰藉。
良缘殿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殿外雷声大作,大雨忽至,倾盆而下,宛如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