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收着的芥菜的根茎洗净去皮,切成条封缸腌渍了,只需一夜便能取出,浇上醋和香油可做佐粥小食,今日来了那川地雅鱼,将鱼收拾了加乐葱姜蒜盐巴先简单腌制了,加入这芥辣子一并烧了更有滋味。今日那雅鱼不少,用金橙切细丝和酱而成先制成调料,寻其中几尾鲜嫩的切成鱼片蘸了吃,也更有风味。今日早市处我瞧着来了不少韭黄,冬日里头这稀罕物什难得,用猪前腿肥瘦相间的雪花肉切丝炒韭黄,用作下酒开胃最合适不过,这数日虽是有些日头,可到底是到了年底寒凉最少不得,热锅子前番虽备的不少却还是有供不上,今日得闲多备些总是应该…”
早饭过后距离准备午饭还有些时候,安静的室内不疾不徐的声响分外明朗,便是隔着一扇门也不难想见内里有序的模样,
任店处能有今日,人都说孙二娘功不可没,毕竟东京城内只消是有眼色的都知晓,自柳程被孙二娘慧眼识珠从后一众小子里挑出来,任店的生意,可是比起白矾楼处,都不知晓要好多少。
酒楼处能引的人来人往,这后厨的手艺才是最紧要。“民以食为天”的老话,是丁点不假。毕竟上到王公贵胄,下到平民百姓,任谁都不能离了一口吃的。
“后厨污秽地界,如何能是贵人涉足?”
“一介庶人,承蒙任店处好意这许久,前来给些回赠,是应该。”
一身轻便却难掩威势的孟氏一挥手,身后低眉垂首的老妇已然是领着人将一众物什便是往内里搬,原本还是只能听闻一人声的后厨很快有了动静,可也只是一瞬,片刻之后也是悄无声息便是领着一众人出了来,孟氏也明摆着不愿久留,立刻转身便走的模样武将之女的风范竟也清晰可见。
前番和那金人之间的战事孟家出力不少,这位虽说如今是说着不再问俗事,可终究一家子骨肉同气连枝,出嫁女,便是入了宫门,和娘家也是紧密一体。
将心比心,孙二娘将她那侄女嫁与程哥儿,如何看,都是对的。
“贵人大驾光临,掌柜的却还在后厨这边做甚?真打算将任店不懂规矩的名头传出去?”
“孙二娘,你不是”
“任店处,今日有众多贵客登门,掌柜的以为,这孟氏娘娘都出来自个的私宅了,任店处,真有这般大的脸面?”
“……”
“大掌柜的如今越发是糊涂,真真是好日子过久了连东南西北都不知晓该去何处!”
看着已然从内里而出一言不发的徒弟,孙二娘也是没好气,“你小子难不成如今也”
“方才,徒儿拿到了这个”
从袖口掏出准备好的字条递给孙二娘,看着面色瞬间难看的师傅,柳程也是默默开口,“时候不早,师傅莫要耽搁了。”
“…”
“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薄皮春茧包子、白肉胡饼、猪胰胡饼、和菜饼、栗粽、糍糕、豆团、麻团、汤团、水团、糖糕、蜜糕、栗糕、乳糕、炙鸡、鹅鸭排蒸、炖羊、鹿脯、葱泼兔、荔枝腰子、鲤鱼脍、酒蒸鲋鱼、紫苏虾、酒焐鲜蛤、蟹酿橙、江瑶清羹、酒烧子、莼菜笋、盐芥、拌生菜、藕鲜、冬瓜鲜、笋鲜、菱白鲜、糟瓜齑、糟黄芽,今日任店处,柳厨倒是花了大心思。”
任店,后首,某厢房内
一身便衣泰然坐于下首的蔡攸一边拿起手边的酒盏一饮而尽,面上似笑非笑的模样一眼便能瞧得出讥讽,方才领着一众小的紧随柳程入内的陈二狗大气都不敢出,可柳程却只是默默将手边的食盒打开,将内里最后的好物都拿出来方才低声开口,“官家心系百姓,街头吃食简单却也是百姓日常,小人等私心揣度圣意,望官家恕罪!”
“柳厨行事,惯是有章法。”
“官家所言未错,方才后厨那头小人去瞧了,那私宅送来的好物柳厨可是都安置妥当,待到这些官家尝了新鲜,任店这处,定然不会让官家失望。”
“你这老东西,惯是会油嘴滑舌,今儿这些新鲜,已是够了!”
“官家圣明!”
“怎么只见你和小子们;孙二娘这老货怎么不见?”
“师傅听闻官家风寒方愈,已是亲自看着炉灶炖了许久的汤物,后厨离不得人,小人这便去替换了师傅来。”
“到底是,任店处做事细致。”
大宋之主面上尽是满意,柳程默默行了礼,一个眼色下来陈二狗也是如蒙大赦便是紧随着一路出了来,七拐八绕入了后厨,眼见着孙二娘和小六子已然是准备妥当明显早是在等候,陈二狗也瞬间恍然。
果然这一切,都在师傅掌控中。
“天家威严你小子又不是头一回见,至于这般吓破胆?程哥儿,这内里你一个人守着,你小子与我一道来!”
“二狗,听师傅的。”
“是。”
陈二狗心中虽有疑惑,可到底也是默默就跟了来,直至一女两男身影在不见,柳程也是默默推门入内,已然是被混合的菜香味浸润许久的后厨这头明显早已是伫立许久的人影颇有些形单影只,可原本还是有些暗淡的眼神眼见着柳程入内也是不由得亮了几分,“程”
“嘘!”
柳程一个噤声,下一刻,还未等孙叶反应过来,他已是飞快挡在她跟前,一道掌风飞快从耳边划过,下一刻明显的刺痛感让她也是瞬间睁大了眼,仿若从天而降的金兀术满面阴郁,说出来的话也是字字诛心,“柳程,当日那郑氏是什么祸害你心知肚明,难不成你还要再来一回不成!”
“我柳家私事,自然该关起门来自己处置,王爷好意,柳程心领。只是东京地界,天子脚下,如今官家也在我任店住着,若果真有闪失影响大业,金国大王那处,王爷怕也是不能善了。”
“你威胁我?”
“小人与王爷旧识,胡言几句,还望王爷莫怪!”
一贯是低调内敛的小子难的是丝毫不畏惧勇气十足,金兀术的目光落到他身后已然是眼中有泪的女子眼中忽而也是嗤笑出声,“你倒是真好命,可惜了,这世上敢对老子耍心眼的蠢物,坟头的草都不知晓有多高!”
“王爷自重!”
“柳程,你小子这般,早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若果真有那一日,本王,可是要落井下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