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兄!”
“啊?”
柳程一个失手险些将手中的碗打破,若非身边的柳秋眼明手快定然是少不得这损失,“阿兄这是怎么了,从昨夜回来便是心不在焉?难不成是又”
“秋儿,你又混说什么!”
刘氏开口便是训斥,柳秋面上虽不服气可到底还是默默压下到嘴边的话,“后厨那头秋儿今日做了道腊味鸡,阿兄也尝尝。”
“…”
“你兄妹二人总是相像,阿娘想着日后便是醉了媳妇有这么一手好厨艺,总也能多得婆家喜欢。平民女儿家不似官家小姐,虽说抛头露面总是不雅,可若果真有了变故,能养活自个总是好事。”儿子的面色已然全变了,刘氏的面上也尽是苦笑,“阿娘虽是妇道人家,可东京地界儿哪有什么秘密,如今这日子不太平,多条后路总不会错。”
“你阿娘说的不错。”
“阿爹?”
“这里头的药都是止痛舒经活血,市井之地虽不若那富贵地儿却也是有些好东西,你且拿了去与你阿姐,总是柳家的情意。”眼见柳程面上难的呆住,柳珏的面上尽是柔和,“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人总是不同,阿爹和你阿姐,又有什么不同!”
“……”
“阿兄人呢?不是说好了要尝尝秋儿的手艺?”
方才小心托着碗进来的柳秋眼见柳程不在也不免嘟囔,刘氏正待开口却也是被一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的风向给堵住了话头,“三毛,你怎么”
“四毛如今总要和未婚妻子避嫌,可我这做兄长的却也实在受不住回家一趟便要受他嘟囔,秋儿这手艺且让小子拿了回去堵住那小子的嘴,也好让阿兄得个清净。”
李三毛作势已是拿起手边的餐盒安置好,简单行了礼便是又如一阵风消散,刘氏已率先反应过来,“四毛须得与我家避嫌,难道他这个不”
“娘子!”
柳觉一声干咳,刘氏方才反应过来,眼见还是呆愣在原地的柳秋到底也有几分不自在,“秋儿,你到底是做弟妇的,李家兄弟三个,如今只你和四毛定了亲事,那二毛和三毛到底是外男,你须得”
“阿婶且安心,阿娘那头我和三弟已是都说了待到四毛与秋儿定了亲事我兄弟二人久搬出去。”
“二毛,你怎么”
“这是地契,上头如今已是过了明路是四毛所有。”明晃晃得纸让柳家三口彻底都呆住,不请自来的李二毛笑容也越发大,“秋儿是阿娘看着长大,自不会委屈了她,前番聘礼单薄了些只是为后首婚事操办考量,如今三毛终于得了空闲回家便是拉着我兄弟二人去开封府处将这地契的事儿给敲定,今日终于得了这名正言顺便立刻让侄儿拿着过来让婶子过目。”
“…李家阿姐是什么人,我一贯都知晓,我两家本就亲厚,大可不必如此。”
“李家是要将婚事提前?”
柳珏突然出声,刘氏瞬间也是反应过来,看着不置可否的李二毛忽而也是多了几分清明,“那婚期不是早就”
“阿娘这数日总是夜梦阿爹,说起李家虽有三子却至今无后总是难受,四毛又眼巴巴总是在家吵嚷,阿娘想着早日让他成婚总是了了桩心事。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还望阿叔阿婶,能考虑一二。”
“……”
“秋儿,去后厨与阿爹做碗昨日你做的汤饭。”
“既是孩儿的婚事,孩儿如何听不得?”
“柳秋!”
“哥哥在家这许久,二毛哥哥都未曾登门,为何哥哥前脚方才出门,后脚二毛和三毛哥哥都一个接一个,秋儿虽只识得几个字,却也不是傻子,这里头定是有猫腻,若我是阿爹阿娘,眼下就合该考量一二李家。”眼见刘氏和柳面色全变了,柳秋却是嗤笑出声,“那地契瞧着诱人,可与秋儿又有何干系?又不是将他李家那屋子当作聘礼送到我柳家,阿娘被一张破纸便晃了神,莫要忘了哥哥可是未来任店后厨之主,我柳家如今的屋子,可不比那柳家差!”
“秋儿说的不错。”
“官人?”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是不假,可我柳家如今全仰赖程哥儿,秋儿的婚事,自该他说了算!”
“啊嚏!”
任店,某居处
眼见柳程一个喷嚏下来,流云忙不迭也是起身将那香炉里的熏香散了些,“阿姐这里头加了些药,是药三分毒,程哥儿还是莫要久留。”
“阿姐如今千辛万苦脱了那奴籍,任店处有阿弟在定会保阿姐一世安宁,还望阿姐,日后万事须得告知阿弟,我朝早有律法,寻常百姓,便是官家也不能随意对待。”
“阿姐听你的。”
流云满面皆是笑意,目光却是落到手边的粗布包裹上,“今后的日子总比过去要好,阿姐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前番你给阿姐准备的青渍梅子颇是开胃,阿姐吃了觉得颇好,阿弟今日再拿了些与那人参鸡汤一道,阿姐还想要吃。”
“……”
“阿妹如今这般,也是苦尽甘来了。”
缓缓从后首内里而出的李师师面上难掩艳羡,流云的笑已尽数消失,“阿妹尚且能如愿,阿姐若是想,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阿姐明知晓官家是什么模样却至今都执迷不悟,阿妹当真是不明白,难道阿姐如今当真是被情爱蒙蔽了”
“阿姐在这世间,再无人真心牵挂,出了白矾楼那地儿,以阿姐的名头,阿妹以为,这世间还能有容身之处?”流云面上尽是不自在,李师师低笑出声,“流云,你终究比我有福气。”
“…阿姐这许多年能拿捏官家心意,那些不必要的浑水,还是不要趟了。”
“水至清则无鱼,流云,你我本就处于泥泞,想要出淤泥而不染,才是真的愚蠢,安逸最能迷人眼,我若是你,便会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平民身份继续从前行事。一颗无用的棋子,还是挣脱了管制的,若我是执棋者,自然首当其冲就是抛弃。流云,你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