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云霄这边找到了应敌之法,但苏合香却没那么轻松了。
她不停逃跑着,挥洒着神力应付身后攻击,却越来越狼狈。
与她战斗的那个假邢云霄虽然没有怪仙之能、也没有龙骨头颅,但三变接近四变下凡仙刑天的实力也超出苏合香的应付水平了。
更不用说,这货的战斗风格本来就是舍命搏死的。
苏合香最擅长的是骗人、是忽悠,哪怕是战斗中她也总有数不清的小点子,但现在全都用不上了,因为邢云霄不会管你用了什么花招,他只会管你三七二十一先砍一斧子再说。
“丫的,以前只觉得他靠谱,结果变成了对手好讨厌啊!”
苏合香带着哭腔大喊道,手一挥,往身后抛出了一片金光。
这金光具有强大的迷惑作用,沾上便会陷入真真假假的幻觉,之前她独自前往玉京山的路上遇到麻烦时常使这一招,现在完全是下意识用出来的。
但根本没用。
两个邢云霄,一个已经摘下了脑袋、变成了无头刑天,另一个面目沉凝、满身杀气,他们全都手持着石斧石盾,以极快速度冲来,那片金光洒在他们身上后起不到半点作用。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人。
或者说,哪怕是真正的邢云霄也不怎么怕这种幻觉,他要是真遇上了幻觉攻击,身体中的第二人格也会帮他解决这个麻烦,就像当初在江九镇上破解泥身佛的幻术时一样。
转眼间,一把石斧便已经呼啸着飞旋而来,直切苏合香后脑!
她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回头,那把石斧便深深切入她脑后。
但是,没有半点血流出,苏合香在一股烟尘中变成了一块烂木头,与此同时,几米外的一棵树墩子变化成了苏合香的样子、跌倒在地。
“差一点真就死了!”
她惊恐地抹了把汗,拔起腿便继续逃跑。
没得打,根本没得打,她之前拼尽全力也不过就是轰烂了其中一个邢云霄的脑袋,但人家根本不在意,还是主动用头去接的那一招。
直到这时,苏合香才明白,自己还是差得太远。
她很清楚,别说是两个假邢云霄了,就算只有一个,自己都未必打得过!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厉害,但现在看来,哪怕是剥去了怪仙身份、龙骨头颅这两个大外挂的邢云霄,也能轻松杀死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苏合香开始明白,自己现在依仗的一切手段,似乎都救不了自己了。
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忽然有些恍忽。
此时此刻,过去数月间的生死、强大,仿佛都不见了,她回到了江九镇,变成了那个看着巨大妖物肆虐而瑟瑟发抖的无助小女孩。
那时她无比希望有人来拉自己一把,而且也真的等到了。
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
……
另一边,白猿收着双腿盘坐于地、紧闭双眼,表情十分痛苦。
他没有经历任何战斗。
他的前方是两个假苏合香,只不过她们变化成了别的模样。
九天玄女。
一个是九天玄女那仙气飘然、神色澹漠、睥睨天下的模样;另一个则将自己的身躯变大至七八层楼那么高,化为了一尊巨大神像。
浓郁而纯正的天命九天玄女气息从她们身上绽放而出,化作千丈宝光。
所谓宝光并不是真正的光芒,毕竟这是一片没有颜色的领域——那是属于九天玄女的神性,它们没有威压、没有杀意,只有中正平和、光明正大。
但正是这种神性,压得白猿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逆徒。”
两个假苏合香变作的九天玄女“真身”与“神相”同时开口:“为师命你自绝,你为何不听!”
“你为何不听!”
“为何不听!”
平静却直逼灵魂的声音在白猿心中回荡,令他痛苦得脸上每一根猿毛都在颤动。
他知道这是假的,也知道自己此时绝不该听从这假师尊的命令自尽。
便是……身体里的本能,却在作祟。
对九天玄女的崇拜甚至盲从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他成神成仙的根源,此时这片怪邪之域正在利用他的本能逼他自绝,他该如何抵抗?
他只能强迫自己入定、封闭五感,不去听不去看。
可即便是这样,那无孔不入的神性依然钻入了他的脑海深处,绕过了他的五感、在他心中响彻。
“猿儿……”
这时,两个假苏合香似乎是见一时无法说动他,忽然改变了策略,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你不理为师了么?”
忽如其来的转变、已经数千年未曾听过的称呼都令白猿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五感封闭的效果自然破除。
神光刺入了白猿眼中、钻入了白猿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苏合香,或者说是九天玄女那似神非神、似人非人的声音。
“为师早已经死了,天人五衰,你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下凡仙是什么?不过是死树桩上生出的新芽,那并不是真的为师、不是你想见的师尊,就算再像,也不是我。”
“你知道我是假的,我当然是假的,那么你呢?你要追逐这样一个虚假的幻像么?”
“为什么不放手?放手吧,猿儿,来找为师……”
白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童孔也疯狂震动着。
这假的苏合香,为何会知道如此多的秘密?为何可以直击他的内心?
疑问生出的瞬间,他内心其实就有了答桉。
这片怪邪领域的主人是烛龙之子,那同样是知晓天地大秘密的存在,又有什么奇怪?
自己进入这片领域后,亦被摄取了部分神火去对付邢云霄,那么掌握这片领域的人知道自己的记忆又有什么奇怪?
但那声音、那神性,很快就洗刷掉了他的答桉。
白猿渐渐不再怀疑,他开始一点点相信了。
是啊,眼前的师尊当然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是在追逐一个幻象。
铮地一声,背上飞剑已然出鞘,轻飘飘地架在了白猿脖颈前。
他低下头,露出了释然解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