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那一身墨绿色衣服时,阮梨初便知道,这里是梦境中的马车。
迄今为止,无论场景怎么变,她的衣服都是那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衣服。
即便上次她睁开眼的时候,是在床上,穿的也还是之前的衣裳。
只不过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她的潜意识已经默认习惯了,就没有过多在意。
偶尔有时候,她在想:既然地点可以发生变化,那是不是说明某一日着装也会产生变化。
正如场景变化的契机是她离开了桃源村,那有朝一日会不会再有一个新的契机使梦境再发生什么变化。
隐隐的,她竟有些期待。
当然,衣服变了,就说明她一定会等到野男人。
而事实也证明,果然是如她料想的这般,没多久,野男人就“嗖”的一声,出现在了马车里。
阮梨初看着空降的男人,丝毫不感意外,她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车门,意思不言而喻。
她老早就想试试,这马车有没有所谓的结界。
男人转身推了推马车门,纹丝不动,而后又推了推窗,仍旧是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阮梨初满脸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马车是在行驶中的,如果能推开倒确实是有点诡异了。
难道外面的裴征要“虚化”成一团马赛克么?毕竟他们的共梦,可是从来都不带外人玩儿的。
无人驾驶的马车,蛮离奇的画面。
......
陆谨愣了下,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顺着她的眸光,他看到了小桌上的字。
那是阮梨初不久前写的,写的是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陆谨饶有兴致的在心里念出声,当念到“浓睡不消残酒”时,他眼前一亮,而当念到“绿肥红瘦”一句时,他的眼中迸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唰的一下,阮梨初的小脸涨的通红,她连忙抓起笔飞快的写着:“这不是我作的词,我没有这个水平。”
她不想当“文抄公”,尤其她这一手字,还直接把人家的词拉低了档次。
纸上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甚至由于书写的人过于着急,“划”的太快,而丑的更上一层楼。
男人似乎并没有因这首词不是她作的而失望,他执过她手中的笔,写道:“篇幅虽短,但含蓄蕴藉、意味深长,好词。”
顿了顿,男人抬眸看向小脸通红的小姑娘,又写道:“不是你作的也无妨,因为我也作不出来,咱们二人一个水平。”
阮梨初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上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无形大石,终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炸碎了。
她还以为“这词不出自她手”他会失望,她还以为“她没有水平”他会嘲讽她。
怎知他非但没有,还说他自己也与她一个水平。
上一次的“龙凤舞泣鬼神”还历历在目,这一次的“一个水平”更是让阮梨初对野男人另眼相看。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自从她离开桃源村开始,野男人就不再那么“疯”了。
如今更是能温和地坐在这里,和她聊天。
一刹那间,阮梨初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心生畏惧的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言行中找到答案。
然而,除了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和关切的眼神外,她一无所获。
可事实上,阮梨初不知道的是,陆谨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好像变了!
小姑娘似乎不再那么排斥他了!
她为何会有此改变?是他做了什么还是她做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印象没有了......
记忆里,他好似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陆谨正深思呢,就见小姑娘拿着笔,又写道:“我的字这么丑,我真的太郁闷了。”
其实阮梨初原本想写的是惆怅,不是郁闷。但“惆怅”二字的繁体版,她不会。
原主很多字不会写,导致她也不会。
不过,她作为一个现代人阅读起这里的字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男人嘴角仍旧是淡淡的笑容,良久,他才执笔回应道:
“小时候,别人上学堂的时候,我还在为饱腹而奔波,后来我学会了写字,但写的也很丑。”
“我娘便拿着鞭子抽我,督促我练字。”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我希望你不要像我那样,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如果你当真不喜欢这些,那就不要勉强自己。”
“字的美丑,代表不了什么。”
阮梨初被男人写的话惊呆了,目瞪口呆,怔在那里。
她越来越觉得不认识他了。
也越来越发觉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许还像她一样,是个往事不堪回首的人。
野男人,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呢......
阮梨初迷惑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在男人的身上流连。
陆谨自然是一眼不落地将小姑娘的表现尽收眼底,一个念头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好像很久没捏过她的脸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这娇娇软软的小丫头是什么滋味。
陆谨这样想着,手比脑子反应的更快,直接捏上了她的脸,手感还是如从前那般软糯。
然后他就没忍住在那张小脸上又捏了几下。
阮梨初:......
就知道,这家伙还是死性不改。
阮梨初“啪”的一声打掉男人的手,不满地撇撇嘴。
话锋一转,写道:“我叫阮梨初。”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并不想再对她做什么别的事情,然后笑着写道:
“我知道的。”
“你好,阮梨初。”
写完这几个字后,男人放下笔,脸上带着微笑,缓缓伸出了右手。
阮梨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他记得初见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他模仿着初见时她打招呼的动作!
原来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原来他不是没良心的......狗男人啊......
忽地,阮梨初瞬间反应过来,她连手都没来得及和他握,快速在纸上写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