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迫不及待点点头。
能学会弹弓是最好的,以后她也能像姜淼一样自给自足。
姜淼拿出自己用了好几年的弹弓做示范,丫丫型的树杈在她手上已经是包浆的状态,用几颗石头命中两只斑鸠后,她将弹弓递给陈美沾沾手。
“你先用我的练手,一会找到合适的丫丫型树杈我帮你做一个。”
陈美握着光滑的弹弓,满是拘谨,又听见姜淼说道。
“比起其他工具,弹弓实用又方便携带,像稻谷小麦成熟时节,田边树上会藏着很多麻雀,你喊一声,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麻雀起飞,随便扔个土块,说不定都能砸下来几只,用弹弓自然打的更多。”
“但是麻雀肉少个头小,要个头大的可以打斑鸠。打下来,只需开膛破肚,撒点盐,裹上厚厚一层泥巴,在锅灶底下烤熟就能吃。”
姜淼讲得风轻云淡,陈美心知没那么容易,但还是动心地口齿生津不断。
她实在太饿,准确来讲是馋油水。
最近这段时日随军的大伯母归家,仗着部队里的大伯即将晋升,大伯母试图以强硬的态度让陈家分家,分了家,除了正常的赡养,爷爷奶奶再没有更多理由向大伯要钱。
二伯家还好,他们自家人上工能养活自己。
但对她们这一小家子来说,可谓是被人掐住了命脉,她那整日不着家的爸爸吃喝都是靠的奶奶接济,她们几个姐妹和陈东升靠得是当妈的陈母上工赚工分,以及当奶奶的手指缝漏出来的那点东西。
分家的事闹出来,她妈便开始克扣她们几姐妹的粮食均给弟弟吃,而她们几姐妹,肉不提了,连鸡蛋和油星子都见不着。
前几天吃不饱,她还能灌水充饥,看书写字转移注意力,今早起来,她发现书本上的那些字全都不认识了。
那瞬间,魂都差点给她吓掉,躲在被窝里又掉了几颗猫泪后她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找到吃的,挣扎许久便把主意落在了姜淼身上。
幸好姜淼没有拒绝她,她会记住她恩情的。
陈美摆出姜淼刚刚瞄准树上斑鸠的姿势,姜淼微微点头,她立刻松开裹着石子的皮筋,石子飞出去不到一米……落到地上。
陈美四肢腾升起一股热意,自觉丢人,丢得不敢看姜淼会有什么反应。
“我这个弹弓可能不太适合你,石子选择圆溜点的更好。”
姜淼竟然试图安慰她。
陈美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呢喃道:“我再练练,我一定会练会的。”
姜淼神色如常的点头,“你就在这里练,我要再去里面一点,顺便找找合适的树把子。”
陈美点点头,偷摸咽咽口水,忽略一直叫嚣的胃老二,打算等姜淼走远点再找找野果子填胃老二。
陈美在几米外的山坡上找到了火棘果,像一串串的小樱桃挂在枝条上面,看着很漂亮,她却只盼着希望味道不要让人失望。但现在还没有打霜没有下雪,这种果子又能好到哪去呢。
吃进嘴里的那一刻,她根本顾不得辨别味道,满脑子只想着填进胃里,别那么饿。
吃得半饱,才察觉出涩口的味道,站起身干脆把触手能摘到的全摘下来,一部分送给姜淼,一部分藏在口袋里,明天饿得紧的时候再吃。
从山坡下来正准备继续练弹弓,耳边乍然响起利刃划过长空的尖鸣声。
陈美回眸,一支利箭直射面门。
那半秒,脑袋近乎空白。
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瘫软在草地上。
“别动。”姜淼喊出声,手上又是一箭射过来。
陈美惶惶屏息,跟着箭的方向扭过头,看见一条脊背有花纹,近乎全黑的大蛇脑袋和蛇身七处被两只箭死死钉在地上。
按说这样的箭插着它早该死了,可头尾中间粗壮的蛇身还顽强扭动着,再一次将陈美吓得恍惚。
“你别怕,这是乌梢蛇,没毒,就算被咬也不过一个伤口。”
姜淼走过来,丢下一句,也没管她,径直奔着粗壮的乌梢蛇去,眼底还冒着精光。同样兴奋的还有旁边蹦得老高的肥兔子,几欲想上前抓咬蛇身,却又被挣扎扭动的蛇身唬住。
被大蛇吓了这么一朝,陈美半分拿起弹弓的力气都没了。
“我去河边处理这条蛇,你要不要一起?可以学学怎么处理,万一以后你又遇见蛇了呢。”姜淼没打算分她蛇,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跟她学习学习怎么剖蛇还是可以的。
陈美:……
还是不要再遇见了。
陈美难为情地别开眼,后怕地蠕了几下唇,才道:“我没力气了,你能拉着我走吗?”
“好说。”姜淼拔掉蛇身的箭矢,一手提溜蛇,一手提溜恍恍惚惚的陈美,轻车熟路来到不远处的河沟。
到达河沟,拂面的寒风虽有些刺骨,但月亮在上,清辉在下,将河边拖拽出一条长长的晶莹亮闪的白裙,漂亮到让陈美可以忘却前不久的恐惧。
姜淼以为她还在回神,在石头上放下她后,抱着蛇高兴地奔向河沟,落下来的蛇尾跟着她的步伐一甩一甩。
陈美表情凝住……好吧,还是闭上眼睛。
“三水,好饿好饿好饿。”肥兔子蹲在一步之遥的干净石头上当监工,“我要吃头和尾巴。”
姜淼握着一小根槐木,用柴刀将一头削尖,然后举起槐木,尖刃向下,一把稳稳插住蛇头。蛇头固定好后,两手微微用力拉扯蛇皮,使其跟蛇头分离,而后又将蛇胆取出,再剁掉蛇头和蛇尾扔给肥兔子。
陈美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现场杀蛇剖蛇,冷静淡定,娴熟厉害,让人难以想象她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同样的岁数,有的人能面不改色徒手杀蛇,有的人只能靠撒娇耍痴向妈妈和奶奶要吃的,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她弟弟陈东升真是个小废物。
好吧,她也不遑多让,是个只会读书的大废物。
思绪乱飞的间隙,姜淼忽地抬头望向她,“你、不吃蛇吧?”
再多看一眼就要掉鸡皮疙瘩的陈美脑袋摇成拨浪鼓。
姜淼咧嘴笑开,露出小白牙,“那蛇归我,斑鸠归你。”
“这、是你打到的,你不要吗?”陈美眼里流出一丝馋光,一丝期冀。
“斑鸠随时能打,这么粗壮的大蛇难见,今天能有这个收获多亏了你在,我当然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姜淼处理好乌梢蛇用草叶编藤包起来,顺便用多余的藤子缠住斑鸠两只脚,“斑鸠的做法我跟你说过,你记住了吗?”
陈美接过斑鸠,心潮澎湃,干疼了半下午的嗓子似乎都好了起来,“记得,谢谢你。”
“小事小事,下次你还想进山的话可以找我。”万一下次陈美还能遇见蛇呢,她岂不赚大发啦。
明确好蛇和斑鸠的归属,姜淼将削好的弹弓把子一起递给她。
“你要的弹弓做好了,还差皮筋,捆头发的皮筋是不行的,你最好找修鞋匠换一段牢实的橡胶,或者找卫生点的汪医生要点输液管子。找好材料后,你自己绑上也行,找我帮忙也行。”
陈美泪汪汪地接过,感谢。
她在陈家从未体会到的可依靠的感觉,今天几次都是姜淼带来的。
她真的好强好厉害,若自己有她这样的妹妹,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