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忱正在门前劈柴,马上双抢就没空闲时间了,他准备带着姜淼的份一起多劈点。
“以忱哥——”
隔着老远的距离,姜淼的声音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以忱哥,有你的信。”
赵以忱放下从葛队长家借来的斧头,拍拍手上的灰,结果摸了一手心的汗,于是两只手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心怀忐忑地接过信。
一眼瞧出信封上写着他名字的字迹来自于他妈,赵媛。
揭开信封,里面有两张信纸,和些许钱票。
赵以忱手忙脚乱地打开信纸。
“阿渊:
见信如唔。
年前收到你的包裹和信件,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落了下来。我一直在猜想你是因何缘故突然决定下乡,直到两个月前生下小宝,我才突然意识到,或许当初匆忙嫁给你王叔是一步错棋,让你改姓改名便是第二步错棋。
但阿渊,落子无悔。即便重来一回,我也会同意和你的父亲离婚,嫁给你王叔,因为比起你父亲和我,你才是我们最重要的选择。但似乎这并不是你想要的,反而将你推到了更远处,宁愿每天以天为被地为席,也不愿进宣传部当工人。
罢了,当父母的怎么会拗得过孩子呢……
你在乡下干货卖力气不要太实诚,一切要以身体保重为主,我可不希望有了回城机会见到的是缺胳膊断腿的儿子。
另外还有一事、我不会要一个目不识丁,话不投机的儿媳妇,你可千万别在乡下犯这种错误……”
赵以忱不由地苦笑,心里更是酸酸的。
他妈这一页信纸写的挥洒流畅,可见产后已经恢复了身体。
翻开这页,打开第二页,上面的字迹却是陌生的。
是赵媛口中的王叔所写。
相比赵媛信中的心迹剖白和熟稔要求,这一页她男人写的信却是赤裸的挑衅威胁。
“你母亲从怀孕到生产吃了很多苦,做月子期间甚至因为担心你们白家人,因为你的出走而愧疚自责,几度差点抑郁晕倒……
希望你今后少来信,包裹更不必寄,你母亲现在是我的爱人,她的吃穿用度,情绪变化应由我来负责。
你可以放心,既然我结婚时答应并承诺了你母亲,你们白家人的安全我均会管到底,但也希望你们少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姜淼歪着头一直注视赵以忱的表情变化。
眼睁睁看着他从肆意阳光的欢喜变得失意落寞。
捏着薄薄两层信纸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眼眸猩红,愤而抓着信纸一拳垂到了桌上。
姜淼原本跟着高兴的情绪瞬间消失干净。
担心地握住赵以忱的手,问道:“以忱哥,你还好吗?”
不是亲人的来信吗?怎么会情绪变化这样大,这样生气难过?
赵以忱松开信纸,僵坐在凳子上,喉咙哽咽发苦,对上姜淼关怀视线的一刹那,曾经深埋在心底的委屈,被姓王的威胁的愤怒,复杂交织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哽得他差点包不住眼泪。
他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姓王的早觊觎他妈,说不定他爸被举报违规进厂也有他的手笔!
可他现在该怎么做?
写信告诉他妈赵媛?姓王的能不动声色地在赵媛寄给他的信里附带威胁警告,意味着他再寄的信根本到不了他妈手里。
况且,姓王的手能伸到大西北,自然也能伸到这深山里,他不能拿爷爷的安全冒险。
“以忱哥,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你好意思的话,我可以背过去不看。”
情绪起伏这么大,还都憋在心里,肯定会出问题的。
姜淼脸上都带着急色。
赵以忱挤出一丝笑。
看着就苍白无力,他还全然不自知。
姜淼想跟他说说今天期末考试的情况,又觉得不合适,想说个笑话让他重新开怀,平日里灵光聪明的大脑此刻却空空如也。
可给她愁的。
“姜淼,你说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才结束?”赵以忱目无焦距,喃喃道。
这样的日子?
姜淼不能完全领会他的意思,却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黎明前的天总是会黑一点,但天总是会亮起,太阳也会来临。”
赵以忱抬眸定睛盯住姜淼,又问:“如果你的敌人强大,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可能还在敌人的监视之下,你会怎么做?”
即便潜意识里明知这对姜淼来说是超纲难懂的问题,却仍想听听她的答案。
亦没有想到她会坚定地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那就学故事里卧薪尝胆的勾践,让敌人放松戒备,然后伺机而动。”姜淼说话的眼眸亮晶晶,越王勾践的故事,以忱哥给她讲过,她很喜欢诶。
赵以忱黯然的眼眸重新聚起光芒,变得坚毅。
是的,这是可行且唯一的办法。
他必须凭借自己的本事回去,拿到资源话语权才有机会查出当年的真相。
既然这样,之前跟葛队长建议的竹鼠养殖,他必须得参与并推进下去。只有能给队里带来副业效益,葛队长才会把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给他。
确定好了接下来的目标,赵以忱心里不再那么沉重。
他将两页信纸塞进信封里,拉开抽屉,压到书本底下。
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