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十六七的大姑娘,乌黑透亮的两条辫子,布满汗水的鹅蛋脸透着劳动后的嫣红,随着她走近,鼻洼到眼下处的雀斑也变得清晰,上挑的丹凤眼含风带笑地凝望着姜淼。
即便是农村最普通的蓝布衣裳,在她身上也格外亮眼。
这人姜淼见得少,但印象是深刻的。
梧桐树下的那些八卦婆婆就爱说葛三爷家那大孙女不正经。
姜淼反正是没看出来哪里不正经了,她仰着脸朝葛爱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爱菊姐。”
葛爱菊推开门把背篓和锄头放下,边请姜淼进屋边问她有何事。
“爱菊姐,我想请三爷爷帮我在竹林选根竹子,还想请他帮我做几个东西。”
姜淼的事葛爱菊是听说过的,她带着姜淼进堂屋旁的小仓库,指了指四周问,“你缺什么东西?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五六平方米的小仓库,三面都放置着竹架子,各层架子上整齐地摆放了各类竹子用品,常用的碗筷杯子,竹篮竹篓,蒸笼,砧板,扁担,斗笠,扫帚……小型用品简直应有尽有。
姜淼大呼惊奇,将每层都欣赏了个遍,转头对葛爱菊说,“碗筷杯子我要四副,大小簸箕两个,斗笠要一个,还有……这里没有的,一床竹床,两个竹椅。”
面对姜淼的大手笔和期待的眼神,葛爱菊神色平常地问,“竹床和椅子要单独做,你竹床需要多大的?”
“我想放院子里休息,或者客人坐的,爱菊姐你觉得多少合适?”
葛爱菊没想到姜淼一个人当家还会考虑到客人方面,但她也没多问,根据姜淼的需要给出方案,“那就给你做三面护栏,长一米五宽六十厘米的,放院子里的话这大小相对和谐,行吗?竹椅的话,给你做两个中号的,靠背部分也能放下去休息的类型。”
姜淼拍手叫好,原本还担心跟葛三爷不好讲话呢,现在没想到根本不需要跟他讲话,人家大孙女沟通安排起来妥妥当当的。
葛爱菊让姜淼先坐下休息,又问要不要喝点水,姜淼摇摇头,表示不用,葛爱菊便去到院子跟葛三爷沟通。
见到两人手势沟通,姜淼这才知道原来葛三爷是聋哑的。
葛爱菊与葛三爷沟通过程中,姜淼留意到葛三爷突然回头眯着瞧了自己一眼,葛爱菊的手势打得更快了。
半晌,葛爱菊回到檐下,葛三爷继续埋头编制。
葛爱菊说,“你需要的竹床最好还是重新选竹子进行定制,椅子的话,家里剩的材料还有,两天能做出来,竹床需要的时间就得更久一点。”
姜淼着急的主要是碗一类的,其他的她都可以慢慢等。
说好后,葛三爷便带着葛爱菊和姜淼一同往竹林去。
竹林在后山的另一个方向,三人走了足足七八公里才到地方。
踏入竹林,就像步入了另一个绿意世界。
一棵棵修长挺拔又柔韧的竹子,宛如一把把直冲天际的长剑,茂盛的叶子在三人进入时化作蝶衣在风里摇曳,沙沙作响。
偶尔还会有几只低飞的鸟雀猖狂地喳喳直叫,从那棵竹子换到这棵竹子。
姜淼很喜欢这里,这里气候湿润,土壤肥沃。
应该有不少的蛇,竹鼠,竹鸡,说不定还有大熊猫呢。
大熊猫是姜淼在报纸上看到后,赵知青给她讲的,不过这里离人类居住地太近,十有八九是没有。
葛三爷葛爱菊两人目不斜视地走在前,姜淼注意力被到处乱飞的鸟儿吸引,直到葛爱菊喊她才弃了小鸟追了过去。
此时葛三爷已经选好两棵竹子。
姜淼不太懂这个,选择听他们的。
见姜淼点头,葛三爷向葛爱菊指了这棵竹,随即拉着姜淼退后一步,姜淼一时被他拉了个踉跄,慌乱之间,扑倒在竹林杂叶中。
葛爱菊惊慌地走过来,扶起姜淼,满怀歉意,“对不起,我爷爷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让你退后几步,退到安全的地方。”她看向旁边傻站着的葛三爷,厉色地快速朝他打手势。
姜淼见两人又加密通话起来,挥了挥手,忙说没事没事。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葛三爷又用那种眼神看姜淼,还狠狠地哼了一声,随即背着手就走了。
姜淼有一丝慌乱,这葛三爷不仅耳朵嘴巴不好,明显脑子也不好,可不能因为她走丢了呀!
葛爱菊心累,仍安抚姜淼说,“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会直接回去的。我刚刚要他跟你道歉,他很生气说我偏袒你,还说你自己没站稳摔的。”
说完,她叹了口气,在姜淼担忧的眼神里又轻轻笑开。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大多数人见到葛三爷这般幼稚顽劣的样子都会毫不掩饰地说晦气,还说有病让她带人去医院。
姜淼这样反过来担心她和葛三爷的是少数,这也安慰了葛爱菊此刻疲惫的心。
她让姜淼再退后几步,要准备砍竹子了。
姜淼本想说自己也能砍,但见她装备齐全得很,便安心地退到安全区域。
这种竹林深处的老竹子不好砍,不说竹子下面密密麻麻,竹子之间接壤的很近,竹子上方的分枝叶子和旁边的串到了一起,紧密缠绕在一块。
这般竹子,即使底部断了,也不会轻易倒下。
最好的方式是有多人协助,或者用工具往上爬一截,砍掉大的分支。为此,葛三爷特意做了一副攀爬的装备。
于是就有了姜淼看到的这副画面。
葛爱菊脚上手腕上带好工具后,一个直冲,上跳,手抓住竹身,手脚并用,轻轻松松几秒钟就窜到了高处,像一只灵活的猴子。
到了高处,手腕上的弯刀就可以上手直接刮掉或者砍掉枝桠部分,见没有特别牵连到旁边竹枝的部分了,葛爱菊松开一只脚一只手,哗地一下,就落地了。
“爱菊姐,你是不是学过武啊?”姜淼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这么一上一下,利索地弄完了?
葛爱菊仿佛头一回被人用这样崇拜的眼光和口吻夸奖,羞得脸像一块红布一样。
她不善言辞,不知咋说自己的动作,只重复地说,“我不会我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