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
不得不说玉萝这个人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拿了钱是真的办事啊。
“谁在门外?”
不多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吱呀’一声,门闪了一道缝隙。
“红鸾姐姐,有一位叫清都山水郎的公子让我把这首词给你家小姐。”玉萝小心翼翼的递上手上的纸笺。
“玉萝,你来作甚?不是说了么,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今日不见任何人。”
这个唤作红鸾的蹙着眉头道:“一早上就通知下去了,你是没收到消息,还是怎的?我家小姐说话就这么不管用的么!”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红鸾的音量突然提高了许多:“你是不是以为玉楼春里有了莺莺、柔柔什么的,就可以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我家小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谁敢在我家小姐面前踩高捧低,我红鸾第一个不答应!”
“红鸾姐姐,我不是……”
玉萝感觉好委屈,她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搅颜姑娘是不对的,但绝对不是红鸾嘴里说的原因,她只是在金钱的驱使下想来个鸿雁传书、鱼传尺素罢了,没想其它的。
红鸾!
就在玉萝小声辩解的时候,屋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不必为难玉萝,把纸笺拿过来,再给她些银钱。”
哦!
红鸾虽然还是心有不忿,但是自家小姐发话了,她也不能说些什么。狠狠地剜了玉萝一眼后,才从荷包里取出一小锭银子塞给了玉萝,毫不客气地接过她手里的纸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的卧室里,一位身着里衣,打扮简约淡雅,容颜精致,肌肤若素瓷凝雪,看上去人淡如菊的女子就着灯光正手捧书卷。若是顾念远见到了这样书香美人灯下伴的情景,免不得调笑一句‘从俯仰之间已陈迹,暮窗归了读残书’,以博美人秋波相顾。
小姐啊!
红鸾的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抱怨口气:“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什么人都能欺负你,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风头就真的被崔莺莺和宇柔柔那两个小浪蹄子抢去了。”
哗~
翻了一页书的颜如是被红鸾搅扰了读书兴致,无法再专心致志读下去,颇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一心替她着想的丫鬟,苦口婆心道:“一盏灯,一卷书,一杯茶,一面琴,这样不是很好嘛,也省得你家小姐与他人虚与委蛇。你不是常抱怨那些人的红尘气辱了你家小姐的灵气,怎么如今又这个模样?”
“小姐啊,我这不是替你忧虑嘛!”
红鸾不无担忧道:“你没看到崔莺莺和宇柔柔目中无人的模样,我想想都来气,小姐啊,你没发现到你这儿来的人都少了很多嘛,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呀!”
“那又如何。”
颜如是合上书本:“他们来的最终目的,你又不是不知,崔莺莺和宇柔柔也是妈妈精心培养的,谈吐学问的并不逊色与我,更何况……你难道真想让我同崔莺莺和宇柔柔那样?”
“不是的,不是的。”
红鸾连忙摇头,也不是想到了什么恶心事:“哼,什么满腹经纶,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他们最虚伪了,心中那些龌龊心思在这里暴露的淋漓尽致,听的我都想吐了,小姐,你可要把握住了!”
颜如是抚摸着书本,苦笑自嘲道:“这里是花船,说的好听点是给读书人红袖添香,谈经论道的地方,可说到底还是给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我本就身不由己,又何来的自甘堕落。”
话完,颜如是的眼角处似有晶莹泪花闪烁,不知是在伤心自己的悲惨处境,还是在忧愁自己未来无法选择的命运。
小姐~
红鸾面带哭腔,掏出罗帕来替她家小姐擦拭着泪水:“你不要这么说,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你一定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托付可托付之人,白首可相约之人。”
颜如是接过罗帕,眼眸微垂,眼光暗淡,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是说好人就会有好报的?
若如此,世间哪里还会有她这样的苦命之人!更何况,此生可托付之人少,志趣可相投之人难,像她这样的人,也许青灯古卷才是最后的归途。
颜如是摩挲着案之上被翻的封面有些起毛的《小山诗集》,心思百转,她此生为诗词歌赋而活,亦当为诗词歌赋而死,这世间再无晏小山这样的诗词大家,她独孤终老又何妨?
咦,这是?
颜如是捡起诗集旁的那张纸笺,轻声念道:“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着南枝开遍未……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
颜如是如同着了魔般反复念了两遍,这才清醒过来,:“红鸾,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玉萝刚刚送来的啊?说是一个自称清都山水郎的人让她送给小姐的。”
红鸾看着浑身都有些颤抖地自家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快!快!快把她叫回来。不,我现在就去找清都山水郎。”
颜如是又念了一遍‘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后,这才惊醒过来,慌忙着就要往外跑去。
“小姐,你别着急,玉萝她还没有走远,我这就去把寻来,问询清楚了清都山水郎是何身份也不迟。你可是颜如是,秦淮八艳之首,再怎么说也是玉楼春的排面,可不能失了身份,落人口舌。”
作为跟随颜如是多年的丫鬟,对颜如是的性子最是了解,红鸾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异色,紧紧抱着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奔而出的自颜如是后,这才出了门去。
颜如是轻抚胸口,平复躁动难耐的心情,这才又宝贝似的捧起那页纸笺。
这时候她只感觉这这页纸笺重若千钧,而那上面的那首词在她看来则字字千金:“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着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写的是梅花,写的更是我啊!清都山水郎?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这就是我苦苦等候的那个人!”
柔肠百转,心思千缕。
颜如是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微笑,笑着笑着,晶莹的泪水又盈满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