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雪匪将他带到正厅,只见高台上半躺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林木和刘钦正襟危坐在其两侧。
想必那便是寨主了。
“寨主,这个老头说他知道关于裳年的事情。”
裳若依目光落在郑奇身上,淡淡地说:“这已经是第多少个了?”她拿起摆在前面的果子,冷哼一声:“我都懒得听了,直接活埋算了。”
郑奇闻言,赶忙说道:“别别别,寨主,本官知道,真的知道!”
“每个人都知道,结果竟拿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来说,将本寨主当成什么?”裳若依坐起身。且看她那一身的懒散劲儿就跟大家闺秀扯不上边,活脱脱一个山大王:“若你不能说些重要的,致命的,就不必开口了。”
郑奇见她这般,赶忙说道:“裳年这些年中饱私馕,春闱之时收受贿赂,左右朝廷官员认命。”
裳若依眼睛微眯,冷笑一声:“想用这件事就扳倒裳年,你以为裳年做下的事情皇帝不知道吗?”她挥挥手,对那两雪匪说道:“拖下去吧!”
那两个雪匪上前叉着他就要带走,郑奇拼尽全力将他二人挥开,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定国王府!”
裳若依眉头一挑,终于说到她想听的了。
“定国王府?”裳若依冷声说道:“与定国王府有何干系?”
“当年是裳年陷害,用假的信件诬陷定国王府,才迫使定国王府流放。”
“可有证据?”
郑奇闻言,愣了一下,见他没有言语,裳若依冷笑:“郑大人想要活命需拿出诚意才行,否则空口白牙说裳年犯下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有何用?”
郑奇眉间微蹙,低声说道:“若说证据,也不是没有,但是老夫有一事十分好奇。”
“你说。”
“寨主既说跟裳年有仇,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反而要找他的罪证?”
“呵。”裳若依轻笑出声,眼瞳中满是戏谑之色:“郑大人身居高位多年,许是都忘了入仕之前的生活艰辛,若让你现在回到那种日子,不知郑大人会如何?是坦然接受,还是生不如死?”她身体微微挺直,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悠悠道:“有时候,死是最好的解脱,唯有活着才能尝尽这世间疾苦。”
郑奇闻言,一股寒意直冲脑门,看出她眼神中的冰冷和不耐,他赶忙说道:“我有证据,但是需我亲自回府才能拿给你。”
“郑大人,你怎么就不明白?”裳若依冷笑了一声:“若你今日拿不出我想要的答案,你的下场,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
郑奇原本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今看来,这一条后路也要交上去了。
“五年前,定国王府在奇荆关被伏,致使大军伤亡惨重,这也是裳年的手笔。”
裳若依心神一震。
当年奇荆关的惨烈,是谁都不敢提起的存在。
尸浮遍野,血流成河,漫天血腥气久久未曾消散。
这竟然也是裳年的手笔?
“说下去。”裳若依身上的肃杀气让周围的刘钦和林木都微微侧目。
“裳年指使皇上安插在定国王府的眼线,偷听到作战的路线,又拓印了一份战时堪舆图,裳年将这个卖给了北陵皇室。”
“证据!”
“这件事已经十分久远,便是有证据,我也不知道在何处,只是无意中听到裳年与那细作的对话,我才知道的,不过陷害定国王府的事情,我有证据,就藏在我府上书房第二层架子上的黑色匣子里,在那夹层之中,有一个字条,是裳年写给细作的信件,我孙子顽皮喜欢弹弓,他无意中射下来的鸟儿腿上绑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便是这个内容。”
“你怎么知道是裳年的?”
“本官在朝数十载,谁的字是什么样子,都记在心中。”他抬头看了看她:“寨主,这件事可以保住性命吗?”
裳若依闻言,沉声说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要拿到证据才可以。”她挥挥手,两个雪匪便将他带了下去。
“主子,属下这就派人去他府上寻那张字条。”刘钦上前说道。
裳若依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门口处,淡淡地说:“无需你们出手。”
话音落下,就见赫景珩的身影缓缓出现。
“都听到了?”
赫景珩点点头,他神情冷凝,面沉如水,竟是十分平静。
但越是平静,裳若依越是担忧。
“你想怎么做?”
赫景珩唇角微勾:“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便是天经地义。”他的目光落在裳若依身上:“陪我出去走走?”
二人来到一处山顶,赫景珩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漫天繁星,低低说了一句:“当年也是这样一个晚上,我随父王出征,行至半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我们以为自己的行踪已经极其隐蔽,没想到在那里等着我们的竟是一场早就蓄谋已久的伏击,我们还在睡梦之中,敌军便杀了上来,八万大军,活下来的,不足两万。”
这样的数字,让她一阵心惊。
看着他眼底的猩红之色,裳若依知道,无论是裳年还是天顺帝,都在劫难逃。
“若我杀了裳年,你会怪我吗?”半晌,赫景珩突然问道。
裳若依愣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原来真正让他纠结的事情,是这个。
“你杀他,我为什么要怪你?”
“尽管他对你没有尽到抚养之责,但是他毕竟是你爹。”
裳若依眉眼低垂,笑了笑道:“谁告诉你,他是我爹?”
“什么?”
“具体原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我爹并不是裳年,我娘是被卫家收留的,她不是卫家的姑娘,而是北陵李家的女儿,至于我的亲生父亲。”裳若依低声说道:“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赫景珩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听到郑奇口中说出几年前的事情时,恨不能立即杀回京城,将裳年剥皮抽筋,但是一想到他是裳若依的父亲,他便隐隐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