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衿说:“何不食肉糜,此典故来源于智力低下无治国之能晋惠帝,天下慌乱,无粮米可食,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
李元杼不甚理解,“玉儿,肉糜并非难寻之物,此可有深解。”
李元杼的问题,也在裴衿的意料之中,淡淡说道:“天下百姓,贫者为多,饱腹尚忧者甚多,今朝元昭六年关东大旱,路有饿殍,易子而食,惨状不计其数,岂可人人食用肉糜。”
李元杼开了点窍,“无米粮可食,自然也无肉糜可用。他还真是傻子,应当通知府衙开仓放粮,派遣人员前赴灾区赈灾,灾区减免赋税为佳。”
通常的救济方案李元杼都想到了,看来他也不是人们口中的闲散无能之辈,裴衿说,“所以我说你成为不了他。”
李元杼自信的说,“因为我比他聪明。”
裴衿没有正面回答他,接着说,“自幼养尊处优的晋惠帝没有经历过风霜困苦,没经历过寒冷饥饿。想象不到三餐不济,缺衣少食的艰苦生活。”
“正如一个长久贫困的人,整日勤恳却只能温饱,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世族高门大宅,皇宫内院中的生活。官老爷们或许用着金锄头耕地,小姐们的纺车或许是用玉石做出来的。”
“事实上,官老爷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事生产。占据天下田地十之七八,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得到他们一年的收成。”
裴衿头一回不与他玩闹,像是个先生跟他讲课。
李元杼有所感,催促道,“玉儿,你再多给我讲些。”
“啊……”
裴衿惊觉自己今日的话多了些。
话锋一转,“关于何不食肉糜,众说纷纭,其实这件事能发生,最主要的原因是晋惠帝作为君主,本人却智力堪忧,难以体察民情,缺少认知,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能力,想不通饿死的人,临死之前,吃不到米粮,为什么不选择吃肉糜。”
裴衿言语之间欲盖弥彰,李元杼听后目光晦暗,轻轻扣着裴衿的手说道,“如此愚钝,他的江山坐不稳。”
刚才说了许多话,让裴衿有些困了,熟悉的趴在李元杼怀里打起了哈欠:“的确如此,他在位时,外戚宗室外敌一个不落,纷纷跑来瓜分他的江山。”
李元杼沉默不语的把裴衿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裴衿脖子里的长命锁。
良久之后,李元杼开口问道:“玉儿,你读的这是什么书。”
“《晋书》,它是一本史书。”裴衿枕在李元杼的怀里,车厢晃悠悠的,困意非常的说道,“枯燥的很。”
随后安心的合上了眼睛,趴在李元杼身上睡着了。
到公爵府,裴衿还没有醒,李元杼干脆将他抱起。
萧冲见李元杼抱着人下来,惊了一惊,观察到李元杼面色不佳,而怀中人却是面色绯红,头发凌乱。
心中已然猜测了七八分。
在外五六个时辰,从日出到日落,颠鸾倒凤也未尝可知。
皇子的风流韵事萧冲没兴趣计较,当前的事情最要紧,“阿杼,太子来了。”
公爵府与太子交好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清河郡主嫁过来之前,就来往甚密。
梁胥这等因笔墨略有名气之人,私下里聚在一起办弄诗会,除去风雅的吟诗作对,作赋作文,狼毫下少不得会对太子歌功颂德。
幸好他会办诗会,要不然他也不会见到裴衿。
李元杼立即抱着人扭头转身,“跟阿姊说一声,我把人带回我那边去了。”
裴衿不能被带走,要不然裴府要人拿不出来怎么办,萧冲阻止道:“哎哎……阿杼,你把他带走了阿姊怎么办,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别出现在太子面前,不是让你走。”
李元杼说道:“我也不稀罕往他面前凑,给我自己找不痛快。”
上次明面差人送来掺着罂粟的香,说是赏赐,实则是慢性毒品。掌管他王府的内侍管家,是他安插了多年的耳朵。
东宫的位置坐的并不稳当,皇后无所出,立长立贤难以抉择,李元晟是长但不是贤。沈贵妃生的皇四子李元衡是有名的贤王。
自幼聪慧得皇帝喜爱,颇得器重。
文采一流品味不俗,书诲院太傅人人称赞其聪慧,母家实力不俗,沈贵妃出身伯爵府,弱冠后封宸王。
宸,极也。能与日月争辉,宸王在朝堂上与太子分庭抗礼。朝中大臣基本上可以分为太子一派,宸王一派。
“说的也是。”萧冲说道,“太子爷,多疑又小气,整天板着一副人人都欠他的模样,阿姊都不愿意理他,他还要趁着拜佛的回东宫的空档,往这里跑一圈。”
他们好像要说些机密。
太子在这两人面前形象不好,证明太子私德有亏。
太子李元晟是圣上的第三个儿子,居长,养在皇后名下,因在元昭六年关东赈灾平乱有功,在元昭七年正式册立为东宫太子,如今已经册封五年有余。
太子性格如何,待人接物如何裴衿不得而知。但裴袵拥立太子,拥立未来的天子,不算是秘密。
他跟裴袵一样姓裴,有同一个父亲,血缘关系,姻亲关系,血统和出身都会决定立场,听到了少不得有嫌隙。
“啊……”李元杼怀里人打了一个哈欠。
裴衿觉得自己应该醒了,睁开眼睛,从李元杼身上跳下来,睡眼惺忪,“子珏,你怎么不叫我。”
裴衿肤色白,脸上印了李元杼衣襟上的一层印子。
李元杼整理了一下裴衿额前的碎发,温柔的说道:“看你睡的太熟,就舍得没叫你。”
“咳咳……”,萧冲打断了两个人的“浓情蜜意”,四只眼睛双双朝萧冲看去,都带着满脸的无辜。
萧冲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装作没看见他们粘腻的一幕,“嗯……嗯……”萧冲使劲噎了噎嗓子,最后别扭的来了句,“嗓子有点痒。”
领着他们二人回到客房后,萧冲头一回拉着兄弟嘱托道,“对了阿杼,过两天春猎,最近注意身体,尤其是晚上别熬坏了身体。”
说着就砰的关上房门,徒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