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是徐相家送来的邀帖。”又蓝呈上一方烫金红帖。
怪不着方才从太阳底下走来,都有些晃眼睛。
寇韫在帖子上粗略扫过一遍,递还给她,“收好。”正了脸,就见秦萱若眼巴巴地追着又蓝的背影看。
想着这人迟早要问,干脆直接告诉她,“徐相家的小孙女七日后及笄,设了宴席,邀本宫前去。”
不过是来打听些情况,竟还有意外收获。秦萱若很是满意,眨了两下眼皮才将眸底的精光摁下,“王妃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寇韫揉捏着与帷幔抗争了一晚上的后脖颈,轻启唇瓣,“徐相的面子,本宫自然是要给的。”
之前也接过不少帖子,只不过她懒得应酬,索性便都回绝了。那些请帖的主人家当然也不是真的希望她去,大部分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徐嬴颇为与众不同。夏侯骁还未下葬,他这宴席就已经摆上了,也怪不得皇后这大红绣球会落到楚家去,这嚣张程度的确非常人能及,让人不得不忌惮。
及笄的日子无法更改,但办个宴席而已,随便找个赏花看月的理由,也没什么不妥。可他却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怎么看怎么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虽不会除妖伏魔,但既然人家已经发出邀请,那她为这个热闹出个人头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反常也反映到了秦萱若心里。寇韫从嫁过来到现在,始终对这些宴饮集会之事避之不及,除了偶尔会与夏侯朝一同进宫,或者宫里召见,平日里连门都很少出。
此番是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这不太简单的消息,让她一时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不过寇韫可没忘,适时提醒她,“光说这事,萱夫人还没说自己是为何而来。”
秦萱若眼神微微凝滞,紧接着,愁绪便爬上了她的眉头,“本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听闻前几日王妃同王爷闹了些不愉快,至今都没有重归于好,便想着过来劝上一劝。”
寇韫的神色明显一僵。这一下,演的成分倒是没比真实惊讶的成分高出多少。
不挑拨,改怀柔了?没记错的话,夏侯朝搬回潇然轩之后,她可是第一时间便见缝插针送去温暖了。
看来是那头行不通,便改来挖她这头。
脸上的僵硬适可而止,她又平稳了目光,“夫妻吵架是寻常事,萱夫人不必挂在心上。”
秦萱若凑近了些,“王妃,以往是萱若不懂事,对您抱有成见,总认为您会对王爷不利,说的话也不大中听。萱若在此,给您赔罪了。”
说着便要往下跪。
寇韫看都不用看,一手便给人带了起来,“说话便说话,礼倒是不必。”
一个两个的总爱跟地板过不去,迟早有一天她这地得保不住。
秦萱若也不坚持,顺着她的力量坐回去,双手执起她的手拉近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看着王爷的笑容比以往多了不少,萱若便知道王妃对王爷是真心实意的。如今看到两位如此生分,王爷日日愁眉不展,萱若心里实在焦急。”
这人似乎是碰上了高人,经过点拨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加上她这张俊俏的脸,倒真是有了些许欺骗性。
“王妃若是不嫌弃,不妨同萱若说说?”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寇韫将眼睑低至合适的位置,特意顿了片刻,“那日夜里与王爷下棋,他分明说要让着我,却不守信用,每一局都赢了。我觉得心里不快,说的话便重了些。”
若是没有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冷厉,秦萱若认为自己怕是真会相信,“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想来是王爷故意跟您闹着玩,没想到使过劲了。您因此跟王爷闹这么久别扭,反倒是显得小气了。”
寇韫将视线落在自己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指甲上,“谁让他说话不算话。”
虽说语气没什么起伏,可身上存心藏匿却又从眼睛里泄露出来的寒气,还是让秦萱若注意到了。
恐怕二人别扭的原因,不是输了棋局这么简单。
秦萱若就着她的话往下说,“虽说王爷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可他终究还是王爷,咱们女子在这世道生存还是要比男人艰难些,总是得依靠他们男人的。”
寇韫性子矜高,应当最是听不得依靠男人这种话。
“如今您闹也闹过了,萱若以为,您还是应当善刀而藏,主动去同王爷服个软,免得日后真惹得王爷不悦,生出恶结,那您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秦萱若轻轻拍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您在这儿没什么倚靠,还是得收敛性子,才能过得舒坦一些。”
这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在为她着想,而她背后的先生也确实教导得很好。
寇韫嘴上道着谢,却将方才藏在眼睛里的冷意完全释放出来,“多谢萱夫人提醒。”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秦萱若便体会了由秋跨向冬的寒冷。到底是手上沾过血的,只眼神一变,便足以震慑他人。
“王妃恕罪,萱若这话虽是逆耳,但亦是忠言。”
周遭的冷意降下来,秦萱若再抬眸看过去,她又恢复了初始淡然自若的笑,“萱夫人说得有理,我在这儿确实没什么依仗。”
秦萱若莫名闻到了一丝算计的味道,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寇韫却下了逐客令。
“不说这些了,我昨夜想出一场新局,不知萱夫人可有兴趣与我对弈一番?”
她哪会下棋。反正任务已经完成,秦萱若便沿着台阶下,“萱若对这棋艺实在是一窍不通,不如去将沁竹换来?”
寇韫摆手,又打了一个哈欠,“罢了,不必再多打扰他人,我正好去睡个回笼觉。”
……
落花阁。
在寇韫被回笼觉擒住,动弹不得时,秦萱若也将刚刚到手的热乎消息递了出去。
夏侯朝前脚刚搬出墨染轩,后脚却又跟寇韫同车进了宫。回来时还让半夏下车,买了她喜欢的酸甜腻味的糖葫芦。
当时,她还以为这二人已经和好。可心荷却看到,那本该落在寇韫嘴里的糖葫芦,出现在了又蓝手里。
这下更是将她打得晕头转向。于是,她决定亲自去探查。
从今日寇韫的表现来看,虽说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这人刻意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糊弄她,殊不知一切都从身上暴露出来了。
那通身掩盖不住的戾气,与主子所说的情况相差无几。知道父亲的死与夏侯朝有关,寇韫不可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和他同床共枕。
至于同车进宫,想必只是维持体面,最后也还是将夏侯朝的示好甩给了又蓝。
但她最为警觉的是,寇韫后来说的那句“没什么依仗”,以及她突然一反常态接受徐嬴的邀请,这一切都颇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倘若她真的生了异心,开始行动,那便恰恰随了主子的意。
秦萱若的美眸骤然淬上一丝疯狂。
总之,夏侯朝这颗甜果,就算进不了她口中,也甭想落在他人碗里,尤其是寇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