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叶落，平安殿的热闹也四季分明，如今算是入了秋。
三人宽的秋千架上缠绕的藤蔓花枝，不知是被日渐凉薄的秋风碾过伤了身，还是因长时间的无人问津而冷了心，整个蔫头耷脑的。
石桌上的雕翎毽子无精打采地歪倒在一边，亦无人扶起。
若没有时不时传来的兵器掉在地面的哐当声，乍一看，还以为是走进了萧条的冷宫。
“这个不合适，太沉了，换一个。不然咱这武器还没拿起来呢，人那刀都架脖子上了。”
黑芝麻夹心的白米糕将自己松软的脸蛋挤在一块，泄了气甩下手中的腰刀。
“小皇婶的银枪最是威武，但除非咱俩重新投胎，否则这辈子肯定练不出来。”
同一个模具框出来的另一块白米糕，往外冒着热气。
“诶，要不要试试这个，硬的不行，软的总可以吧？”
嵌在两块白米糕上的紫葡萄齐齐亮了。
鞭子一甩，发出一声锐响。
“这个可以，听声音都觉得疼。你，你等会儿，我站远点。”夏侯瑜抬腿便跑，找了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站定，“好了，你再试试。”
夏侯瑾试图想起自己小时候吃奶用了几分劲，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时的记忆，于是索性放手一搏，沉了沉呼吸，双手用力就往外挥。
“啪。”
周围的空气被长鞭撕出一道裂缝，风的震动都肉眼可见，看上去相当有气势。然而，这气势似乎还能拐弯，出去转过一圈后，竟然自己回来了。
她本来也不会使鞭子，能在不打到自己的情况下挥出去，便已经得感谢老天爷了，更别说收鞭子。
有风的力量加持，鞭身化为一条狰狞的巨蟒，咧着泛出绿光的毒牙，狠狠朝夏侯瑾的小嫩脸蛋咬去。
“啊......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难不成她是传说中的武学奇才，鞭子打到面前会自己闪开？
夏侯瑾在紧急时刻闭上了眼睛，如今也只敢先睁开一只。
面前横着一只手，手上掐着巨蟒的七寸，使其无法挣扎。
“硬的都不行，软的更不行。你俩这是长着人身，生了颗豹子胆啊？”寇韫扯了下嘴角，又觉得自己笑不出来，干脆还是冷了脸。
“小皇婶！”
“小皇婶......”
两个丫头原本看见她还挺高兴，但又被她脸上的寒霜吓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夏侯瑜反应快些，赶忙跑过来站到夏侯瑾身边，从呆愣的姐姐手中抢过鞭子，双手捧到寇韫面前，“我们错了。”
想着发个火，让两个丫头长长记性，可一看到两个瓷娃娃规整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等着挨骂的乖巧模样，又下不去那个狠嘴了。
“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学人用什么鞭子，人家那鞭子舞起来漂亮又顶用，你们这一甩先把自己给拍地上。”
硬兵器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使用，只要有些蛮力，使劲砍出去，也能造成点伤害。软兵器则不同，需要用巧劲，搞不好便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东西就连她都不能说自己玩得转，何况她俩。而且，谁家鞭子是从外头往里甩的，不打到自己才怪呢。
自戕也用不着这玩意。
她接过长鞭，绕圈收起来，面色到底是平了些，“怎么，想把敌人乐死啊？”
“我们，知道错了......”两个丫头垂着脑袋，似乎在跟苍蝇较劲，比较谁的声音更小。
本来也没怎么生气，这会儿已经散去差不多，寇韫又捡起地上孤零零躺着的腰刀，放回兵器架子上。
再回头，两人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她坐在台阶边缘，曲起膝盖，将两边的胳膊肘交错放在膝上，“愣在那儿干嘛？过来坐呗。”
两个丫头同时抬头，见寇韫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才敢小步挪到她身边坐下。
“小皇婶，你生气啦？”夏侯瑾伸出小手，揪着她的袖子轻轻拉拽，语气可怜兮兮的。
小孩子撒娇的手段嘛，一点不稀奇。
“没有。”寇韫才不会承认，她又心软了。
不知何时，院子里多了一个兵器架和两个箭靶，靶子上扎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小孔，由外向里数量逐渐减少。
“你俩这是在毒界登了顶，便打算朝武学发展了？”她侧头看向啥也没干，却满头大汗的两姐妹。
这两人准备得还真齐全，换上了方便活动的劲装，连护臂都给缠上了，倒挺像那么回事。
“小皇婶别笑，我知道自己没天赋......”夏侯瑾一脸沮丧。
“天赋这东西若是说有就有，也就不叫天赋了。”没忍住伸手摸上她的头，寇韫软了嗓音，“你俩鼓捣药粉的本事不也是别人没有的？”
“可那是阿瑜的本事，我什么都不会......”夏侯瑾扬起脸，眼中的倔强不甘跟她兄长当年倒是挺像，“我就想学些功夫。”
科考设有文武两科，学府自然也有文武两课。即便教授的不是什么高深的招式，但也能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对皇室子弟的要求会尤其严格，但她们两人明显是例外。
一看她们的武课就没有好好上。
“你们若是真想学，学府的武课便认真些听，骑射之类没什么太大问题。至于功夫，倒也不全是靠天赋，更多是长期的积累，还有实战经验。”
寇韫歇了一下，一手一边拍拍两个圆咕隆咚的小脑袋瓜，“你俩现在开始习武，稍微晚了那么一些。所以，学些基础的，多多锻炼身体，若是遇到危险还能跑得快些。”
“小皇婶能教我吗？”夏侯瑾的眼睛亮闪闪的，如同出现在白日的星星，不似此时天上挂着的太阳威严，但仍旧具有让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她们开始对武课的兴趣不小，只不过上了两堂，实在是跟那些刀枪剑戟犯冲，武课先生害怕她们伤到自己，还特许了她们不用参与。因此，才会把注意力放到药粉身上。
“小皇婶这么厉害，你来教，肯定比其他人好得多。勤能补拙，我们再苦练一阵，定能学会的。”夏侯瑜附和道。
寇韫确实是为了这个来的，上回白沁竹说这俩丫头想跟她学点东西傍身。但接下那一鞭之后，她便立刻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要真教上，也不知道是打别人，还是薅自己了。
“为什么突然想习武？”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方向问。
先前可没有说起过这个，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她正想着，很快便从夏侯瑾口中得知了答案，“我想学些东西，保护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