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黑衣人的刀即将砍到夏侯朝身上,李湘然惊叫一声,便扑了过去。
夏侯朝只觉得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眉头不自觉地收紧,手下意识地在轮子上一划,便往后退了一些。
李湘然似乎没料到他会后撤,劲使猛了一时也刹不住,直直往前倒去,心一横就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腰肢落入一只温热纤长的手中,她欣喜若狂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如太阳般明媚的脸庞。
怎么……会是她?
不管李湘然此刻的心情有多么一言难尽,寇韫只在心里寻思,要是没接住,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可就得摔成饼了。
啧,想想都疼。
“公主当心点儿,你这一砸下去,我们家王爷的小身板估计受不住。”从美人身上分了一点余光给夏侯朝,后者正冷着脸瞧她。
寇韫心头疑惑,她不过就是英雄救美一把,至于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吗?
她又不是非要抢他功劳,还没说他不解风情呢,人家姑娘都送上门来了,他居然还躲开了。
想是这么想,但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公主后头歇着,打架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吧。”
寇韫没了武器,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比刀还要锋利。
她出手没有太多花哨,就喜欢拳拳到肉。往日里扛着追龙一顿狂舞,都不带眨眼的,手劲自然是比一般人大。
还没使出全力,黑衣人便招架不住了。她脚下快了一步,与刀身错开,右手顺着刀背便滑至那人握着刀的手上,用力一拧。
一声惨叫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主动权便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寇韫漫不经心地反手捏着刀,横在刺客脖子上,“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
那人喉咙动了动。
她眸中寒光一闪,抬手就是一拳,给人砸晕了过去。
又来这招,一点新意都没有。
寇韫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水,腾出两根指头将刺客的面具拨开,看完后把面具随手丢到一边,起身又往水里瞧了瞧。
究竟是谁想出了这么恶心的招数,窝在水里,这浑身黏黏腻腻的,一挥拳能带起好一串水帘,全都撩到人身上去了。这打的哪门子架,纯粹是来膈应人的吧?
不一会儿,百里寻真也解决了。黑衣人见翻盘无望,没有再从水里冒出来,估计也是真的没人了。
后头被刺客缠上的两艘船也相继结束战斗,不过隔着河面看过去,战况倒是没有他们这边激烈。
如此看来,目标很明确了。
夏侯朝这条大鱼的诱惑力可真够大。
寇韫正在心里琢磨,大鱼已经靠了过来,她下意识便将左手背了过去。
“跟我过来。”木轮滚动很快,可见轮椅上的人此刻的心情。
“王爷,您……”
看着李湘然悬在半空的手,寇韫替她尴尬了片刻,随后还是细心地给她喊上了百里寻真。
“公主受惊了,劳烦三公子带公主下去休息。”
百里寻真点了点头,“是,王妃。”
反正她方才给人一顿收拾,他是看得心悦诚服,还有什么理由不听吩咐呢。
半夏将人送进屋之后,自觉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坐。”
夏侯朝周围的气息冷得要命,明明这会儿还没入冬,却提前感受到了冬日的寒意。
寇韫也不清楚是哪里惹到他,但她知道,马蜂窝是不能捅的,于是乖乖地收敛了呼吸坐下。
“手。”
这怎么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呢?
她伸出右手,掌心摊在他面前,满手的茧子,薄厚不一。
他的眸光又沉了沉,“左手。”
有进步,两个字了。
血淋淋的胳膊伸到眼前时,好看的剑眉便完全攒到了一起,眼里的冷意像是能凝出冰渣子。
刚才在英雄救美的时候,她被人划了一刀。她知道,他看见了。
夏侯朝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这是她第二次见他有这么大的反应。第一次也是她受伤的时候,她没看见他当时的表情,但那一声带着慌乱的呼喊,她听见了。
他从怀里不知道哪个地方,掏出了两个小瓷瓶,板着一张脸,轻轻地将她的袖子一点一点挽上去。
途中,寇韫还试图自己动手,但被他飞过来的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索性随他去了。
这人突然跟吃了火药一样,反正是惹不起。
她穿着红衣,伤口从远处看不大明显,近前才能看到。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鲜血淋漓的大长口子,扎得他眼睛疼,心也跟着疼。
他打开黑色瓷瓶,覆在她的伤口上。只见一只红棕色的小肉虫子从瓶子里爬了出来。
她忍住将手收回的冲动,“这是什么?”
“蛊。”
得,又变成一个字了。受了伤本就倒霉,还要腾出空去猜这个冷脸男人的心思,真闹挺。
不过寇韫知道,他不会害她。
小虫子在伤口上走走停停,最后爬下手臂,夏侯朝手上一动,便将其收回瓶子里。
半夏适时端了盆水进来。
几乎是水盆放下的同时,夏侯朝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方锦帕,放进水里浸湿又拧干,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洗伤口。
她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眼黑着脸帮她处理伤口的男人。这两个人,配合得还挺默契。
寇韫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夏侯朝抬起头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疼?”
“……不疼。”
“那为什么不说话?”
终于超过两个字了,真不容易。
她白了他一眼,“不疼说什么话?”
“别逞强。”
心口的刺痛让他烦躁无比,似乎那么长的一条口子,是开在了他的心尖上。滚烫的鲜血肆无忌惮地往外冒,狠狠灼烧他的每一处经脉骨骼。
“这叫什么逞强,那我,不确实挺强的吗?”她刻意夸大自己,试图调节一下这怪异的气氛。
今时不同往日,夏侯朝完全不肯接她的招,甚至还凉凉地剜了她一眼。
寇韫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这男人还不如小孩好哄……
又是一阵让她感到心慌的静默。
“嘶……”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她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了。”
不疼不行,那她疼一下试试?
夏侯朝手上的动作果然顿了顿,没有抬头,却还是偷偷减轻了几分力道,“疼可以哭,我不会笑你。”
他的声音依然僵硬,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她知道,这样差不多就算是哄好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疼,是习惯了疼。反正伤口总归是自己舔,告诉别人有什么用,被敌人知道还会趁虚而入。
以前阿爹在的时候,她不管受了什么伤,即便只是划破点皮,都会给他嘟囔上几句。虽然他每次都黑着脸,但却都会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再把她赶出去。
后来,她没再喊过疼。
不过如今,好像又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在他面前,她可以疼,也可以哭,反正他也不会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