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鹤和黎凰正在一旁说些什么。
徐则安顿住脚步没有动,无言跟在他身后问道:“小姐,怎么了?”
徐则安看向她说道:“把地图给我一下。”
无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简单的地图,徐则安看了一眼,随即垂下眼道:“这里的人只怕和昨晚那些山匪是一伙的。”
无言眼中瞬间起了怒气:“又是他们?这群人是真不怕死啊,难不成还想对我们下手?”
徐则安蹙眉道:“一般人过了那段路都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来这个客栈休息,吃的喝的都是这里提供,若是入口了什么毒药迷药,任你武功再高强也是无用。”
茗岭山是宁杭官道入杭州的必经之路,绕都绕不开,徐则安换位思考,他若是那背后之人,定然会在这里设下天罗地网。
甚至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所以这条路上定然死了不少人,这些人估计也已经杀红了眼,个个都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徐则安没有进那客栈,决定继续前行。
“阿鸢姐,我的护卫说这客栈有问题,让我们直接走。”
“好,那我们便不做停留。”
他们打算直接走人,那客栈里的人却是急了。
“不好,他们要走。”
“难道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咱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看来经过昨晚的事他们变得警惕了。”
“你说那男人是不是徐则安?”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万一他们给的画像是徐则安用来掩人耳目的假画像呢,或者徐则安用了易容术,咱们也很难分辨出来。”
这几个人显然是将黎凰当成了疑似徐则安的可疑人员,觉得冷鹤是谢震调给他的不知名高手。
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那几个女人。
正常人是丝毫不会往那里想的。
“老大,那我们怎么办?那女人如此厉害,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啊。”
“放他们过去。”
“啊?不替弟兄们报仇了吗?”
“自会有人替我们报这个仇。”
那人阴狠地盯着黎凰和冷鹤,手中的杯子碎了个干净。
徐则安他们再次上路了,再往前就更接近杭州了,算算时辰,不到两日他们便能顺利抵达杭州。
只是越往前,眼前的情况便越是让他们觉得割裂和窒息。
达官显贵的马车和运货运粮食的马车从无家可归的百姓身边路过。
这里遍地是灾民,那些粮食却一粒都落不到他们手上。
有人跪在马车边上求那些路过的贵族施舍粮食。
有人双手合十在虔诚拜佛,祈求上天赐给他们粮食。
还有人卖身葬父母,看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
还有人正在锅里煮吃的,却是边吃边流泪。
除了这些,便只有尸体。
......
徐则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他在金陵看到的是盛世繁华,在这里看到的则是人间炼狱。
这一瞬间,马车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则安将车上仅有的粮食全部给了那些灾民,在他们匆忙的感激声中沉默着离去。
他上了马车后便一言不发。
冷鹤问他:“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徐则安抬眼道:“阿鸢姐见过许多次吗?”
“这样的景象,不需要常见,只要看一次便能刻骨铭心。”
天灾是每个国家都会面临的问题,无论何朝何代,任你帝王如何英明神武,天要降灾,岂是人力可挡?
冷鹤在楚国自然也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
更令人绝望的是,即便看到了,努力了,有些东西依旧不是她能改变的。
她是将军,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武力,可是面对贪婪险恶的人心,她的努力显得那样苍白渺小。
无论上面怎样震慑,那些官员总是能做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贪官是杀不完的,因为人心是无法满足的。
赈灾的贪官即便被杀了一批又一批,还有会有无数的人想尽办法从中牟利。
他们的眼中没有百姓,没有责任,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和大米。
无论在楚国和夏国都是一样。
无言忍不住说道:“不是说已经有赈灾粮下来了吗?怎么还有会这么多的百姓在城外饿着?”
甚至连萧姿仪都从金陵捐了粮食和衣物过来,更别提京城来的那些赈灾粮食和货物。
杭州的局势怎么恶劣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她想到过杭州的局势会很艰难,百姓会很可怜,会有人从中剥削牟利,但是贪婪残忍到了这个地步,人心之恶让她觉得想吐。
冷鹤早已熟知这些人的套路,她冷笑道:“层层剥削下来,赈灾粮能有多少到百姓手里,他们找一批人在城里每天领粮食,做个样子给上面的钦差看,真正的百姓被他们赶到城外,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无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恶心的感觉,她不解道:“既然害怕上面知道他们的心思,那怎么还让那些灾民在道上乞讨,这有什么分别呢,上面的人若是路过不是照样会知道他们阳奉阴违私吞赈灾粮。”
徐则安垂下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从这条路来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害怕,若是真有钦差从这里来,早就死在那些山匪的手上了,哪能让他们有机会看到这个。”
这一边是通往金陵的路,另一边是通往京城的路,把灾民赶到哪边去还用想吗?
徐则安知道,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值钱的不过是他这条命罢了。
可是他偏偏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轻视他,是会付出代价的。
无言沉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冷鹤心情也沉重起来。
即便她不是夏国人,但是看到那些可怜的百姓,那份心情和看到楚国百姓也是一样的。
政治有分别,百姓无分别。
都是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她又如何能以政治立场去将他们区分开来呢。
原本冷鹤和黎凰还想在杭州做些什么,看到那些百姓之后,两人的心思似乎又变了。
听到“灾情”两个字和亲眼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了。
徐则安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小臣。”
王不臣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心情复杂起来。
“小姐,外面有个姑娘说是要卖身葬父,这会儿正拦住马车不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