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乳娘唯一与其他乳娘吃的不同的便是那两碗羊肉汤,可惜即便是扶娥昨日注意了这件事,那羊肉汤也早就被收拾了。
“可还有人喝了那羊肉汤?”
核桃战战兢兢地被唤了过来,一听到秦太医问话,立马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上面娘娘不吃的东西,自然有下面的人解决,奶娘不喝的补汤自然轮到了伺候的宫人,毕竟都是好东西。
可是核桃一开口,她那略有沙哑的嗓音就说明了一切。
秦太医立马叫她张开嘴巴,看到内力泛红的嗓子,他便笃定道:“你也喝了那汤。”
核桃心虚地点了点头,再找来其他几个喝了汤的宫女,无一不是有上火的征兆。
把人都遣散后,秦太医面容严肃,思忖了片刻道:
“小皇子虽然健康生产,但到底比不上那些十月而落的婴孩,如若喝了上火乳母的乳汁,造成多大伤害且不知晓,但少不得受些苦头,进而……”
他没有再说,扶娥也懂了内里的意思,“您是说,有人想……”
秦太医缓慢地摇了摇头,谨慎道:“不确定,我猜测那羊肉汤了里应当加了什么大补之物,给皇子乳娘本就是要进补进而反馈皇子的,这种事不好说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且需再看一看。”
扶娥点点头,“那奴婢等会去和娘娘禀报,若有需要还要再劳烦太医过来。”
却听身边太医温声道:“扶娥姑姑对着我小小太医岂用自称‘奴婢’?我们已经相识一年有余,还是你我相称吧。”
扶娥略惊了一瞬,心中隐隐一动,而后从善如流地颔首。
“那我送太医出去。”
两人再次并肩而出,扶娥直把秦太医送到灵和殿外才进直奔正殿,告知虞亦禾此事。
虞亦禾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先观察几日,不要打草惊蛇,依旧叫核桃去尚食局拿补汤,但不要叫奶娘喝,先请秦太医验过,再叫殿里的宫人们尝尝,至于奶娘的补汤,从灵和殿的小厨房里匀。”
灵和殿是有小厨房的,不过平日里只用准备虞亦禾和宁宁的膳食,现在多几张嘴也不费什么事。
扶娥应下,下去安排,虞亦禾则靠在软枕上陷入了沉思。
她其实对此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皇后这一敌人虽然去了,但宫内仍旧危机四伏。
且不说隐隐的幕后主使淑妃,就说虞亦芙,虞亦禾都放心不下。
她已经是产后第五日了,就连淑妃也叫掌事姑姑亲自送来了一份大礼,虞亦芙作为她的亲妹妹所一点表示也没有,本该亲自来探望姐姐的她,连份礼物都没送过来。
虞亦禾自然不是贪图这份礼物,而是虞亦芙现在表现的很不对劲。
从前她们虽然心里各自有算计,但到底有着表面的和谐,就比如她初初有孕时,她也曾来示好,现在她生产了,虞亦芙却不再来了,连面上的情分也不愿意维持。
虞亦禾不知道她是因为被降位而心有怨念,还是因为什么其他旁的东西。
最终,她只叹了一口气,希望虞亦芙不要脑子不清醒,做出什么错事吧。虞亦禾虽然怨这个妹妹,不喜欢这个妹妹,但也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若是虞亦芙执意做出什么要害她之事,她也绝不会心软!
*
长春宫
淑妃听着下人的禀报,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金簪,“太医去了灵和殿……也不知到底被她们发现与否……”
“这灵和殿都是大总管亲自挑选的人,咱们的人实在打探不出来啊……”
淑妃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拿着金簪向外挥了挥,“本宫知道,下去吧。”
等小太监走后,蹲在淑妃脚边替她捏腿的宫女半秋抬头,脸上俱是狡猾的笑意。
“便是发现了什么蹊跷又如何?娘娘您又没放什么不好的东西……”
闻言,淑妃也直着侧脸笑出声了声,“自然,自然是好东西,本宫也没想着这一招就能解决那两个小的……”
她顿了顿,倏然换了个话头,“虞嫔那里,你们这几日盯着了么?前几日她在中萃宫庭院嚎哭抱怨,如今怎样了?”
半秋替她捏腿的动作顿了顿,“听说是好几日不曾出门,也未曾送礼物到贵妃处。”
这话听的淑妃忍不住蹙眉发笑,“这虞亦芙这是……自己的算计落空,无法接受现实了?”
话音落下,她的眼眸转了转,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派人去试探试探她,看她是真恨,还是假恨……也许本宫与她也不是不能合作一下……”
她想先除掉虞亦禾的皇子不假,同时她也不喜欢虞亦禾啊,若是能一起除掉,岂不是两全其美?
*
纵使虞亦禾饮用了回奶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当晚少不得再喂几次奶,弄得她面红耳赤,羞愤欲绝,幸而亲近的几个宫人都是有眼色的,没问娘娘为何不曾涨奶。
又过了三日,扶娥那边也有了结果,尚食局每次准备的补汤都不甚相同,但并不是每日的补汤都让人上火,秦太医也都尝了,那汤里加的都是好物,甚至人参也是有的,正因太补才导致上火。
这又叫虞亦禾怎么办呢?尚食局是淑妃在管,便是闹出去也只是那边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只得让扶娥去尚食局严厉训斥一番,告知宫人多有上火,以后不必再为乳母提供补汤,把此事揽到灵和殿自己人手里如此作罢。
便如此轻拿轻放,宫里依旧有着贵妃恃宠而骄,大摆贵妃架子的流言。
不过此等流言传到虞亦禾耳中却再也引不起她的思绪波澜了,帝王来了,她还当作笑话似的说与他听。
“外头都说我架子大呢……陛下也不管管?”
她倚靠在软枕上,巧笑倩兮地向他看来,生产丝毫没有损害她的美貌,反倒是让她身上更添了几丝风韵。
卫景珩坐在床畔,伸手捏了捏她又丰腴了一分的腮颊,眉眼中都是纵容。
“朕如何管的了贵妃娘娘?”
虞亦禾歪头从他的手中逃脱,如同远山般的眉毛轻蹙。
“连陛下也觉得我胖了不是?我孕期都未曾胖,这几日进补的太多倒是胖了,许我少吃些吧。”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一味追求瘦如西子的人,她觉得身材匀称康健就很好,但这几日明显觉得腰间似乎胖了一圈,虞亦禾到底也是女子,爱美之心还是少不了。
卫景珩却不赞同,“贵妃哪里胖了?这叫丰腴,丰腴些好呀……朕喜欢的很……”
听出他话里有话,虞亦禾这几日被他弄得有些害怕,连忙捂住胸口往床铺里挪了挪,警惕道:“陛下,没有了!真没有了!”
看她如此警惕,帝王悻悻作罢,压下心里那些有的没的,继续说起刚刚的事。
“她们眼界太小,这就叫架子大了?等两个孩子满月,朕把你亲眷都召入宫中,朕亲自款待他们。”
贵妃生产,娘家人来看还算正常,可是卫景珩这话里的“亲眷”可不像只有女眷,甚至说不止是虞家。
对上她的眸光,卫景珩颔首,“自然不止虞家,你的父亲,弟弟等男子也会入宫,还有你二叔,长姐一家。”
见她要出言反对,他握住了她的手,眼眸沉沉,郑重道:“不能拒绝,这对皇子非常重要。”
他能忍着不立刻封后已经是极大的克制了。
要不是因为废后林氏的死在前朝依旧很有些怨言,他又觉得立刻封后很是晦气,还需再等上一年半载,不然……
可在皇子身上却无需那么克制,双生皇子本就是祥瑞,再如何也不为过。
皇家没有大办满月宴的传统,帝王能在皇子满月时公开请皇子外家宴饮,无论是对她还是皇子,还是虞家都是极大的体面。
虞亦禾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为皇子造势,他要给予他们的儿子一切旁人没有的尊荣。
与之相比,她母亲那点麻烦似乎也不足为道了……或许她应该趁机彻底绝了她母亲某些心思。
不叫她一次次地心怀妄想,贪婪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