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冷冽的眸光重量如同实质,几乎叫虞夫人和虞亦芙抬不起头来,等帝王走后,她们才浑身一轻。
“娘……”
虞亦芙颤声喊了一句,虞夫人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听得里面一阵兵荒马乱。
她们连忙进去,正见虞亦薇身体倾斜无力地靠在侍女的身上,腿边的瑶瑶满脸泪花,嚎哭不止。
虞亦禾虽也生了宁宁,但宁宁天生不爱哭,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爱哭的小孩子。
她被这乱糟糟的事并孩童的哭闹弄的额头发疼,蹙着眉也不愿意管她们,当即转身带着宁宁出了阁去。
恭妃也带着惠安随之出去,不曾有半点犹豫。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人精,早看出昭仪娘娘面上的不耐,旋即带着孩子效仿。
几息之间,原本热闹的东阁内竟然变得清冷起来,唯有虞夫人,两个女儿和外孙女瑶瑶,并几个伺候的人。
人一走光,虞亦薇就扑到了虞夫人的怀里,哭泣不止。虞亦芙则抱着瑶瑶哄着。
“娘……她竟然都不护着……”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虞夫人捂住了嘴,“你说什么呢?”
“昭仪娘娘如今怀有身孕,万万不可叫她生气为难!”
虞夫人如此大声斥责,可旋即又压低声音贴着虞亦薇道:“你且忍着些,你二妹妹那好说,但现在怕是陛下看咱们不顺眼啊……”
实在是刚刚那冷冽的目光叫虞夫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也不敢再明着造次。
虞亦薇也回想起刚刚的压力,瞬间闭了嘴,待母女祖孙四人从东阁到西阁时,发现虞亦禾脸上早恢复了温柔的笑,各夫人都带着孩子坐到了对应的席位上。
她们一来,这边便宣布了开席。
到底,虞夫人还是今日主角的外祖母,虽然现在风头已经去了一半。
后来宴会间气氛也十分和睦,不少女孩子都认识了新的小朋友,虞夫人先与幼女在内阁里说了许多话,而后想着能留下来与虞亦禾再说说话时,却迎来了扶娥。
她身后带着申氏,后头的太监手中还捧着几块料子,一看便是好东西。
“夫人,娘娘怀有身孕,适才和少夫人聊了一会儿身体已经乏了,您还是带着少夫人回去休息吧。”
这话把虞夫人到嘴的话堵了正着,她还想开口,就见申氏抱着女儿上前一步,侧首对她低声道:“陛下在娘娘那里。”
虞夫人顿时熄了这个心,“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娘娘了,还望姑姑多多照顾娘娘。”
扶娥微微一笑:“自然,奴婢分内之事。”
上了马车,虞夫人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些,她看向唇角依旧带着笑的申氏,心里头很是有些不舒服。
“娘娘与你说了什么?”
申氏敏锐地察觉到大伯母脸色的变化,收了收自己的表情,敛眉垂目道:“没说什么,就问了问孩子是怎么养的,父亲母亲身体怎么样,芳郎的学问……”
申氏透露的很少,但就这么一些已经叫虞夫人心中不快了。
申氏嘴里的父亲母亲自然是二房,自己的女儿桩桩件件都问得是二房,这叫她怎么能开心。
但虞夫人终究是要脸面的,也不好吃这个醋,只好找旁的地方找补,“咱们虞家也是要脸面的,昭仪娘娘在宫里虽是风光但也不容易,既赏赐你好东西,你可要念着她的好。”
这一番话说的申氏尴尬得不行,一路忍到自己家中这才变了脸色,把孩子交给仆妇后,匆匆去了书房。
在书房温书的虞芳立即放下手中的书询问媳妇,“怎么了?可是宫里受了委屈?”
“二姐脾气好,她应当不会为难你才是。”
申氏深吸一口,眸中颇有些无奈,“你说的不错,娘娘待我很好,是大伯母……此番我也是见识到你之前说的了,大伯母果然偏心。”
说罢,申氏把宫内发生的一切与虞芳仔细说了,着重说了虞亦禾召她闲聊这件事,末了摇了摇头道:“娘娘有了身子,大姐还那样不依不饶,实在是……”
虞芳的脸色也有些不愉,“二姐自小就不受宠爱,这么多年下来,自然大伯母她们离心,只是大伯母她们看不出来罢了……”
“我们娘幼时偶见她哭泣也多有上去关照,我也偶尔给她带些小玩意,二姐如今待你和善,想是记得幼年种种,这是好事啊。”
虞芳握住申氏的手,望着她的眼睛,神采奕奕。
“娘娘既然提起我的学问,那说明她记在了心里,若是两月后科考我能榜上有名,依着娘娘这层情分,我以后的官途必要顺畅许多。”
听他这么说,申氏脸上也多了些许笑意,“真的?娘娘真的会?”
“这都是不一定的,不过若是娘娘诞下皇子,涉及以后,娘娘必定需要娘家支持,咱们虞家总共两位男丁,娘娘……多少会照顾一些。”
虞芳其实也不大确定,不过他看得很开,反正外人都知道他是昭仪娘娘的弟弟。
“即便娘娘什么也不说,旁人也是要顾及的,怎么着都沾了娘娘的光。”
“确实是这个理,那相公你以后出息了,可要回报娘娘一二。”
申氏忙嘱咐道,她是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
虞芳拍了拍妻子的手,反问道:“你相公难道不是这样的人?”
听他这么说,申氏羞赧地低下了头,她其实只是京郊县令之女,因为有一次大雨给毫无准备的虞芳递了一把伞,就有了这段缘分。
按理来说,虞芳的父亲虽只在工部做郎中,但那也是正五品的实缺,再加上官至侍郎的伯父,虞芳其实能娶到比她家世更好的妻子,但虞芳就是娶了她。
“是,郎君自然是知恩图报的人。”
虞夫人回到大房院内,把在宫里发生的事与虞侍郎诉说一番,她本意是寻得丈夫的理解,可谁知竟然瞬间叫虞侍郎怒火中烧。
虞侍郎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亦薇都快而立之年了,怎么还如此骄纵?!”
虞夫人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讷讷不敢言,看着虞侍郎在屋内来回踱步,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虞侍郎的政治嗅觉自然比虞夫人敏锐得多,不然他也不能坐上侍郎的位置。
须臾后,他才恨声道:“尚书已经年近古稀,最近几日又听说得了风寒,眼瞧着身体日渐衰弱,这两年就要致仕,本想更进一步呢,结果今日妻女就给我拖了后腿!”
他越说越气,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双手握拳,怒视虞夫人。
“这是陛下在告诫我们虞家呢,万一尚书这几日就上奏折请辞,陛下还能把这个缺儿给我?!”
这可吓得虞夫人不轻,急忙道:“这可不是我做的呀,薇薇那里……我明日就去训斥她,老爷……”
见老妻示弱,也不是不知悔改的模样,虞侍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而后郑重地说道:
“以后告诫家中所有人,不得仗着昭仪娘娘的势在外为非作歹,一旦发现,必受责罚!”
随后,他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期待:“昭仪娘娘肚子里的可是咱们虞家未来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