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一碎,蓝云浪便已经感应到了。
赏罚令交给刘白的意思也很明显,让刘白找个由头说常世雨做了什么贡献,再通知他出现赐下功法,此事就算成了。
但这才仅仅过去一天,刘白便捏碎了令牌。
他心里不免想着,这大师兄未免也太急了,就算是走个过场也要合理些,这才刚刚上山,自己就赐下功法,有些掩耳盗铃之意了。
但他还是离开了峰顶,向着刘白的草木庐飞去。
一袭青衣从山巅飞落,引得山中众人一阵观看。
平日里的长老供奉们是似流光,似青烟闪过,每每反应过来时,多是已经远去。
蓝云浪这样慢悠悠的飞落是很少见的。
但是已经回到外门的杨晓峰和陆姚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忧愁,他们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世雨他已经跟此山无缘了,缘已断,再相聚时不知是何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机会。
蓝云浪落在了草木庐的地界,落到了那张草席旁。
他袖口轻轻一挥,草席就自行收起,整齐的落在了一旁。
原本下山时的轻快都被收起,眉宇间稍微有了些愁容。
“这是怎么回事?这严玉章为何死了?”蓝云浪开口问道。
刘白风轻云淡的看着蓝云浪,微微张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杀的。”
蓝云浪稍微往严玉章身旁靠近了一些,严玉章的身体被一股法力包裹得立于空中。
他看了看脖颈处的刀口就知晓了凶手是谁。
于是他又对着刘白开口道:“狂镰?练得倒是还可以,但你就算是用脚都不至于只到这种程度。”
他没有等刘白回答,而是顿了顿问道:“世雨杀的?”
刘白此时皱起了眉,肯定的说道:“我说了,是我杀的,你将我抓回去就是。”
蓝云浪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是知道严玉章的德行的,也知道常世雨的性子,一好一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赏罚堂的堂主自然是清楚明了的。
“一个富家的纨绔少爷而已,了解一下来龙去脉,不是世雨的错的话,我是一堂之主,可以酌情处理的,稍微受些罚,思过一段时间便过去了。”
刘白摇摇头,态度依然很决绝,回答道:“这是我欠他的,游地妖鳄那次我没有赎罪的机会,好不容易能让我稍微赎罪一次,你都不能让我如愿吗?”
刘白没有理会蓝云浪的态度,继续自说自话道:“陆寒州比他大四岁,他那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陆寒州打架,被揍得很惨。”
“当然,陆寒州也没有好到哪去。他是哭着回来的,回来后,我没有帮他说一句话,也没有安慰他一句,话都不曾跟他说上几句。”
“再后来,他大概是了解过了我之前的事,之后不管陆寒州怎么样对他,他都不曾还手,那样的事情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很多次,我一次都没有理会过。
“那债是我欠的,那天之后,我又欠多了一份,是我欠那孩子的。”
“这一次,就让我还了吧。”
“用我仅剩二十年的残躯换一个好孩子的未来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蓝云浪思索一番之后,再次开口道:“即便是如此,你为何让他离开逸云峰?”
“他没权没势没运没天资,还离开了这灵气充盈的巨峰,这仙你让他怎么修?”
“外面世界的精彩你应该是最知道的,你以前对外面最为向往。”刘白闻言笑了起来,洒脱之风气弥漫,开口不再凝重。
“他若是留下了,不管这罪落在我们谁的头上,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只有离了这山,他才能自在些。”
“我所求不过是心里好受些,离开了我他就活不下去了?”
“不,这对他来说也是福分;离开了这山,也不过是少被庸资的束缚数十年,少被山上的天骄良才踩在脚下数十年而已。”
“他还是个小娃娃时就能在荒林里活下去,他在外面会过得好的,实在不行,他会回来的,那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蓝云浪最终还是同意了,回山他便发布了判牍一卷。
判牍:
严玉章河边设宴邀请刘白,欲灌醉刘白套取宗门秘法,被刘白识破,被醉酒错杀。
严玉章违反门规套取宗门秘法,犯下大罪,但已然身死,故不予追究。
刘白失手杀害同门,但念在事出有因,从轻处罚,罚思过狱思过五十年。
判牍被两名弟子交到了刘白的手上,这两名弟子也奉命将刘白押回思过狱。
思过狱不过是罪狱里面给弟子面壁用的静室,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刘白对此很是满意,此刻可以说是他在游地妖鳄一事之后最为畅快舒坦的心情了。
那天他跪下了,跪在了山脚下。
今天他也跪下了,在自己的草木庐里,跪向了祈峰宗。
他认罪了。
他能回到宗里了,一样是以罪人的身份。
那天,他是罪人却没有勇气回宗,软弱无能的在山下整整跪了三年。
今天,他回去了。
回得理直气壮,以自己抚养的孩子的罪名,顶天立地的回宗。
......
逸云峰上。
陆寒州也是很快就听说了刘白之事,甚至还亲自去到了现场察看了一番。
他当天本是跟严玉章一同在附近钓鱼的,知道严玉章被杀之后,也大概能猜到事情的始末。
但蓝师伯却不曾派人问询便草草结案,他便主动去问了一番。
蓝云浪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自己险些成了严玉章的刀,或者说,自己在那附近本就成了一把悬在常世雨头上的刀。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回到了母亲居住的院子,跟她说着刘白身上发生的种种。
陆寒州说道:“娘,刘白犯事了。”
“他失手杀死了一个想灌醉他,从他口中套取秘籍的弟子,现在门内责罚他,罚他去思过狱思过五十年。”
舒玲惊喜的开口道:“哈哈哈,他总算还是犯事了啊,该罚,该罚啊。”
“二十年前的事情没有罚他,这次总算是受到责罚了,罚的好啊,五十年都太少了,应该罚他个一百年,不,应该罚他两百年。”
陆寒州有些替刘白感到落寞,山中连最后一个记挂着他,记挂的紧的人都是在恨他的。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再说出一些事情,闭口默不发声,小院之中一时只剩舒玲在说笑,时间稍长了总是有些怪异。
舒玲心情愉悦之际留意到了自己的孩子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便开口问道:“寒州,你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你遇到什么事情,若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我可以帮你找些你爹的师兄弟,那些叔叔伯伯会帮你解决的。”
陆寒州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
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想如实相告。
“娘,刘白元神受损,已然无力回天,二十载后便会寿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死于思过狱中。”
舒玲闻言收起了笑容,周遭变得无声,她也融入了安静的的气氛。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这样啊,他也要走了啊。”
“那以后,有关他的事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了。”
“你先去忙吧,我想你爹了,想自己待一会。”
陆寒州听话走了,舒玲撤去了侍从,自己在院子里安静的待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