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推搡搡中,大家簇拥着戴明,就像马仔跟着老大,一起往boSS区域走去。
行进途中,众人依旧欢声笑语不断。
突然,郁灵想起一茬,靠近沉影问道:
“诶沉佬,昨天崩山说你是在游戏里睡觉的吧?怎么你刚刚说是一宿没睡呢?”
“纳尼?情报是假的?”
“就是说啊,崩山出来谢罪!”
一直在最边缘划水摸鱼的崩山骤然躺枪,顿时化为众矢之的。
“哎哎!停停!”
就在大家即将对崩山展开网暴的时候,戴明举起手压了压:
“这个也不能全算崩山的错……那是事出有因,说来话长啊。”
崩山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置信。
不能全算我的错?我?我吗?我干什么了?
可惜现在众人焦点皆在顶级玩家沉影身上,没人在意这昔日的好兄弟脸上什么表情。
“没事,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慢慢讲嘛……”
“确实,反正也还有一段路要走,讲一下嘛。”
戴明看向左右,惊奇道:
“你们不紧张了?”
“有你在还紧张什么?”
“等会你一个人就把boSS扬了,我们在后面看就行了啊,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戴明看向最后一个说话的兰迪尔,抬高右手做了个“收”的手势,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那好吧,还记得那天晚上,苔木林那场大雨吗?”
就这样,幽暗阴森的林间小道上,戴明众星捧月般讲着故事,间有添油加醋,引得身边队友是叫好不断,时不时鼓掌。一片欢声笑语中,走完了最后这段路。
随着越来越靠近boSS房,说笑不断的众人没有发现,吊在队尾的“名字”状态似乎有点不对。
他时而皱眉,时而苦笑,脚步一会放慢,一会又加速追上团队,似乎踌躇不定,心中挣扎。
夜风袭人悄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
众人顺着林中小道一路前行,终于来到最终的目的地。
只见一圈圈干枯的藤蔓互相纠缠,在前方划出一堵高墙。
这藤蔓之墙高入云端,左右两边同样延伸出去,深深穿进黑暗中,直达目力所不能及处。
此时,走最前头仿佛领路的戴明还在滔滔不绝:
“……那Npc打得那么菜,我忍得了吗?所以我当时我就说了……”
“哎哎,别说了……”
星下至期追上来肘了他两下:
“打boSS了,剩下的牛批我们到群里再慢慢吹。”
“啊?哦。”
戴明这才回过神来,喝了口清水润了润嗓,把注意力放回眼前正事。
林中小道的末端延伸至那堵藤蔓之墙,正前方开有一道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若不注意观察,甚至察觉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入口存在。
戴明多少能够感觉到那藤墙之后传来的些许压迫感,不需要他人提醒,他也就知晓了,这之后正是boSS所在。
众人上前,陆续靠近那狭窄的入口,在星下至期的安排下,以战士、法师、盗贼、猎人的顺序依次挤了进去,并让沉影跟自己一起殿后。
戴明站在原地,等到前方一个个队友戴着痛苦面具,艰难地从富有韧性的藤蔓中挤进去,才在星下至期的眼神示意下,侧过身体,进入入口。
感受着那些藤蔓的干燥表面带给身体皮肤的刮擦感,还有一点点挤开前方缝隙产生的窒息感和包裹感,戴明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痛苦面具。
前方的队友们其实还好,最多有点恶心,但是在设置中把“沉浸式痛觉模拟”开到最大,也就是30%的戴明已经开始顶不住了,开始一边往前挪动着身体,一边“哎哟”、“哎哟喂”起来。
这痛苦呻吟倒是惹得两边还没离开夹缝的队友不再难受,而是放肆地笑了出来。
不知蛄蛹了多久,戴明才终于重见天日。
天光入眼,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不禁为眼前景象震撼不已。
被翠绿藤蔓之墙包围的、比两三个足球场更大的范围内,是一片草原,是一片花田。无数现实中不存在的瑰丽花朵铺了满地,蜂蝶成群,追逐着花香。
在花田的中央,是一棵参天巨树,它的顶冠高到必须把脖子仰到极致才能看清全貌,隐约间,鸟儿的叫声从上方传下。
那极高处树叶的缝隙中,有细碎的阳光投射而下,洒在草地上,洒在花朵上,洒在蜜蜂、蝴蝶、七星瓢虫上。
洒在花丛中错落扎根的破碎墓碑上。
洒在那具靠坐于巨树边缘,一手拄着黄金剑鞘的浴血盔甲上。
“……”
戴明一时失语。
鼻端没有了呛人的烟气,体表让人难耐的高温也变成了暖阳带来的和熙感觉,鸟语花香,春暖花开,一切都是这样美好。
可遍地的墓碑,倒插在附近、染着褪不去血污的锈烂武器,还有墓碑上完全一致,出自一人之手的字迹,带给戴明的感觉却比起外界那片燃烧森林,惨烈万倍。
这一片花田,分明是从无穷尸体上长出来的,这绝非什么世外桃源、乐园净土,这是一片战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浸透过鲜血……
——彷徨裂隙·往日重现:『断裂的要塞』
“断裂的要塞……坠落城,钢铁之翼……”
失神般的低语从前方传来,戴明投去目光,那里还有一个人,头上顶着“好厉害的名字”这个Id,怔然前行。
他想开口制止,却被刚出来的星下至期拦住。
回头望去,团长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并摇了摇头。
戴明又向周围看去,所有开荒团成员都驻足原地,向着远去的队友行着注目礼。
“名字”跨过一座座墓碑,就算时有踉跄,也不去扶那些插在地上的武器——他甚至有意在避开,专挑难走的地方过。
他蹒跚着,一点一点行至树下,走近那具垂着头,毫无声息的华丽盔甲之前。
“名字”取下腰间的青铜长剑,双手捧着,在那盔甲面前半跪下来。
“冕下,我来为您送行。”
他举起青铜的剑,插入黄金的鞘,两者严丝合缝,宛如一体。
铿锵声中,垂头跪坐的“名字”身前,浑身浴血的盔甲重新站起,头顶的长缨随风舞动不休,一如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