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色亮的早,老厉起的更早,正在院子里挥刀。
温书宁一个人走的飞快,路过老厉时顿了下,喊了声“厉叔”又气冲冲的上了楼。
厉航扶稳被推的乱晃的篱笆门,看向老厉道:“爸,还没睡呢?”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咣”的一声摔门声。
“你个臭小子,摔坏了赔!”老厉冲楼上吼完,又扭头看儿子,“你俩咋回事,还闹别扭呢?”
厉航失笑摇头不语。
老厉用挑剔的眼光把儿子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不是爸说你,虽然说这儿媳妇爸不满意,可你喜欢那爸爸也不说什么,但你俩一直这么僵着算怎么回事?”
厉航沉默了一会,回了句:“随他。”
老厉很不赞同,“随他?他跟你犟着,你就生等?你看看你红姨,跟你文叔互相喜欢了那么多年,就因为你文叔觉得自己是个跛脚的,不想耽误你红姨,就总把人往外推。”
老厉叹了口气,“你红姨呢?也跟你似的生等,这一等,末世来了天人永隔,你说后悔不后悔?”
厉航往隔壁小楼看了一眼,跛脚大叔的房子二楼烛火还亮着,显然蜡烛一夜未熄,红姨呆坐的身影映在薄纱窗帘上,显得落寞又孤寂。
葡萄藤下太阳光照不到的石桌暗处,悄悄探进茶杯吸取茶水的葡萄藤僵硬了片刻,耷拉着新发的嫩叶缩了回去。
厉航低垂着眉眼,叹口气沉默着上楼。
老厉追着儿子的背影看了好几眼,忍不住从裤兜里摸了根烟点上,皱着眉头吞云吐雾了一会后,一拍大腿直奔田知其家。
田知其搂着媳妇唐藜睡的正香,被“乓乓乓”的砸门声吓了一跳,还以为老丈人又脑补了什么上门揍他来了,提着裤子火急火燎去开门。
老厉闯进去抓着田知其就要对讲机,后者心说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找出来拿给他,老厉按下开关就对着对讲机严肃道:“黄毛!叔有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
长宁镇以西是着名景区长宁山,论开发历史是当之无愧的周边最久,想当初还是因为长宁山的火热才带动山脚下慢慢发展出了一个小镇,就是长宁镇。
长宁山的景区大门正对长宁镇的方向,大门往里走一大段缓坡才是长宁山主峰的攀爬起点。
末世前几天,景区内的缓坡上才刚刚开放了古装主题的沉浸式剧本杀大型场地,场地内里做成了简化版的皇宫样式,为了避免ooc围墙建的格外高,把山下的现代化景色挡的严严实实。
海市分部的无人机小队探出内里的丧尸分布后,本打算先封住景区大门晚点再来处理,现在则是行动迅速,趁着夜晚凉快些的时候把这里清了个干干净净。
江天散出七个葫芦鼠,配合无人机摸清了山里的零散丧尸,自卫队出动逐个击破。
大学生们撒着欢上了山,涌进缓坡上的剧本杀场地,疯狂拆除一切现代化设施并搜罗所有用得上的古风道具。
姚护士班车也不开了,举着化妆刷跟一帮小姐妹们天天试妆试衣服,劲头十足。
长宁山景区准备完毕的消息传达过来的当晚,老厉从小方手里接过一大把草叶子,转头就伪装成韭菜端上了餐桌。
温书宁还在单方面的和厉航闹别扭,不等人来就举筷子开吃,两根“韭菜”进嘴嚼巴两下那张冶艳的脸就砸进了碗里。
老厉淡定把人拖下来藏进厨房,收拾了餐桌坐等厉航。
厉航在餐厅内扫了一眼没看见第三个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坐下拿起筷子伸向“韭菜”。
老厉“嗖”的一下站起来,“啊我上个厕所,你先吃。”
厉航奇怪的看了一眼嘴上说上厕所却径直出了大门的老厉,顿了片刻还是把已经夹起的“韭菜”塞进嘴里。
半晌后,接到通知的非遗村幸存者全部躲进家门。
村道上,黄毛攥着个馒头不时回头控制跑速,以确保身后的“刀光剑影”紧追不舍。
提线木偶状态的厉航面容平和,手里的叉子却舞的半点不平和,一招一式都往黄毛的后心和脑袋上瞄准。
黄毛出了村没上公路,一个对准长宁山的直线就吊着厉航一头扎进山里。
绑在手臂上的强光手电时刻给通过无人机关注着的众人指明当前方位,对讲机里还响着张安娜冷静的叮嘱声。
“注意距离,跑不动了就脱离休息。”
黄毛咬了口馒头,鼻孔恨不得朝天长,“老子会跑不动?笑话!下次馒头里记得夹点咸菜……哎哟好险!”
分心的黄毛瞬间矮身,头顶那撮挑染的黄头发险些被削掉,他加速保持住安全距离吐槽道:“这是什么逆天异能啊!叉子都能挥出剑气嘛?!”
反正就是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失误。
跑了大半宿,中途短暂休息过一次,黄毛掐着点在天微微亮时把厉航引进了剧本杀皇宫的某处。
握着叉子的青年站在院子中间,被远远的泼了一身的水。
老厉心疼的直咂嘴,张安娜看他一眼,“舍不得儿子套不着儿媳,这是必要的流程。”
黄毛瘫在地上累的直喘气,伸着手虚弱的问:“谁来心疼心疼老子啊操……”
天色彻底大亮,气温逐渐升高,院子角落的柳树上蝉声开始鼓噪起来。
厉航缓缓睁开眼,一愣,显然对眼前陌生的景色感到困惑。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踉跄差点原地跪下去。
酸痛的肌肉和明显过度使用的肺部让他的困惑程度直线上升。
厉航看看手里的叉子,抖抖半湿半干贴在身上的衣服,抬头慢慢扫视了一圈。
刷着白灰的砖墙,圆形的月亮门,明显刚修剪过的植物,雕梁画栋的建筑,哪哪都是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
“吱呀”一声,古色古香的门扇打开,梳着丫鬟发髻的田蓉从屋里出来,看到厉航立刻捂嘴惊呼。
“天呐!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可让奴婢好找!”
田蓉对厉航的衬衫休闲裤甚至手里抓着的叉子视若无睹,上前扶着他就往屋里走。
“殿下心情再不好也不能独自出走呀,您看您这湿的一身汗,莫不是游湖去了?快让奴婢伺候您把湿衣服换下。”
厉航迈着酸胀的腿跟着走,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玩哪一出,侧头盯着一身古装迈着小碎步的田蓉看了一会后,突然嘴一张来了句:“你不在村里盯着你的庄稼,能放心?”
田蓉脚步顿了顿,抬头时困惑的表情毫无破绽,“殿下真会说笑,庄稼自有专人去种,何需奴婢去下田呢?”
厉航:“哦,你叫什么来着?”
田蓉面上一派镇定,“奴婢是禾秧呀殿下。”
厉航笑了:哦,还是离不开地里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