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南方,腊月的夜晚也还是个位数的温度,不需要商议,众人上小天台站了一会就果断决定在二楼睡床。
还是两两换班的模式,因为冬飞下午在研究种地没有补过觉,谭洁强硬的把他排除在守夜人员之外,对其余四人以不容置喙的架势做了分组。
黄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肯定是跟大姐头。
于是三张床一人一张分配的刚刚好,厉航和温书宁则裹着被子顶着破开的门洞灌进来的风坐在楼梯口。
楼梯本就不宽,两人正中间还杠着一柄冰凉的唐刀。
厉航伸手把被子角往屁股底下塞,听着边上被栏杆冰的嘶嘶抽气的声音,到底是心里不忍,默默往墙壁挪了点,还顺便把唐刀拿到另一边。
温书宁喜滋滋的听着动静赶紧跟栏杆分开,把被子裹紧了点。
这还是柜子里找出来的夏天的薄被,只能拿来挡挡风,里面穿戴整齐还能对付,可贴着不断吸热的铁栏杆就实在不够看了。
厉航一边胳膊隔着被挨着墙壁,也感觉到冷意慢慢荫了过来,于是索性把唐刀放脚下一级台阶,挪了挪和温书宁靠在一起。
青年搓着手,脚跟轻微的抖动,妄图增加一点点热量。
温书宁一点心思也没在守夜上,他在一边盯着身边人黑乎乎的轮廓看了很久,内心纠结半天,终于大着胆子抖开被子把人裹进怀里。
即使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他通红的耳朵,他也不敢低头去看厉航,心虚一样嘴里含含糊糊的解释:“这样就不冷了。”
他顿了顿又结结巴巴的补充一句:“你……你也暖,我也暖。”
厉航在黑暗里只能看到温书宁眼睛里的一点点反光,印象中海妖一样丰姿冶丽的容貌全部隐没在黑暗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他顿了几秒去品味心里那丝陌生的感觉,然后慢慢的,在身边人擂鼓一样的心跳声中放松的靠过去,低低的嗯了一声。
楼上栏杆边,探着头的谭洁扯开一抹姨母笑,满足的蹑手蹑脚爬回床上。
黄毛已经各种意义上都躺平,他眼里含着泪花悼念自己短暂拥有就马上失去的难兄难弟,无声的给自己打气。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冬飞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在熟睡中用均匀的呼噜声给嗑cp的谭洁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平淡宁静持续到月上中天,厉航强撑着清醒去数温书宁已经沉稳下来的心跳。
姿势原因,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于是都纹丝不动生怕影响对方打瞌睡。
却在此时,小院外面突然传来金属击打在墙壁和篱笆上的声音,还有充满恶意轻佻的口哨声。
从门口看去,监视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厉航第一反应是掀了被子冲出门去,冷空气瞬间包裹全身,从口鼻和衣服缝隙涌入,他打了个激灵瞬间完全清醒。
月光下,白天见过的其中一个保镖正拿着钢管在墙壁上划过,他见厉航跑出来,还冲他恶意的笑了笑,露出一嘴森冷冷白亮的牙齿。
厉航眉峰紧皱,语气格外冰冷,“有何指教?”
保镖舔了舔嘴唇,“指教不敢当,想叫你们那个飒娘们跟老子去快活快活。”
温书宁刚甩脱糊了一脸的被子跟出来,刚刚巧听到这句话,心里叫糟,果然下一秒身边雪亮的刀光就闪电出鞘。
那保镖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虽不至于游刃有余,可也刀刀避开,甚至能抓住漏洞进行反击,好在厉航身姿灵活,拳头也都能尽数躲开。
温书宁在与人对战上眼光毒辣,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得归功于家族从小的教育和培养。
厉航落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首先体力上他就不敌壮硕的保镖,其次是意识。
他面对人类无法像杀丧尸一样干脆利落的下杀手,所以动作快速灵活的优势反而无法发挥,唐刀这种长兵器也成了拖累被处处压制,可对方不一样,不说看起来还挺专业的格斗技,就那一股子江湖草莽拼上命的狠劲,与人作战都绝对是个可怕的对手。
温书宁盯着险些擦过厉航脸颊的拳风满脸戾气,也不知是说给保镖听还是说给谁听,“欺负我罩着的人,就别指望能站着退场!”
他脱了不合身的风衣,脚下发力突入缠斗的两人,一手四两拨千斤格开保镖的拳头,一手带过厉航肩头巧劲一推,就轻松的完成了换位。
保镖停手欣赏的看向温书宁,视线在对方冷厉中透着贵气的精致五官上一一扫过,略微嘀咕了句,“我现在知道他们的乐趣了。”
厉航拄着刀喘气,被听到打斗声下来查看的同伴围在中间,他盯着面对彪形大汉气场丝毫不弱的温书宁眼里发光。
青年一身单薄的迷彩汗衫,碎发在冷风中飞扬,他此刻看起来倒没了海妖的冶丽,多出些“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的自信和杀伐气来。
那是他没见过的温书宁。
拳脚相接只在一瞬间,不过数秒双方就已经打了几个来回。
保镖是个练家子不假,可遇上正统特种训练出来的功夫就没那么能看了,其间差距就好像买到个看似不错的高仿工艺品,但正品一旦入手,细节上就已经体现出了鸿沟般的差距,再去看那高仿就已经索然无味。
温书宁看着比保镖身形差很多,但他招式灵活,游龙一般与对方缠斗,拳头入肉的声音扎扎实实,出手毫不犹豫。
保镖从一脸蔑视,到额角冒汗被压着打,总共也没用一分钟,等到被踹中膝关节跪倒在地,脖颈贴上一把冰凉的水果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踢了怎样一块铁板。
远处窥探的居民惊叫着跑走,不多时,越野司机气喘吁吁的跟着江天跑过来。
温书宁绷紧了肌肉,厉航提起了刀,谭洁手摸进后腰,冬飞挡在同伴们身前攥住了裤兜里的水果刀。
众人已经做好了杀出重围的准备,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预料般进展。
江天结实的身躯弯折下去,声如洪钟,“对不起!是我没有约束好手下!”
保镖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满眼的不可置信,江天大步过去一个耳刮子把他抽晕在地,那蒲扇一样的手掌,隔天说保镖死于脑震荡黄毛都信。
温书宁在江天扬着巴掌过来时就已经收刀后撤,此时他脚尖点在晕死的保镖额头上拨了拨,发出一声不满的嗤笑。
“江首领好魄力啊,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谭洁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不要搞得不可收拾,然而被他抬手避开。
黄毛就使劲叹气:冲冠一怒为蓝颜,周爷爷今天怕是要为兄弟追爱死在这喽!
他扭头看着厉航继续叹气,叹的后者莫名其妙想要揍他。
越野司机深深的看温书宁一眼,江天回道:“不,等他醒,我亲自押他来给你们道歉!”
温书宁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把我们的皮卡还给我们,包括车上的东西都不准动。”
他不等回复紧接着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们要赔偿的物资,具体数目你看着办。”
越野司机露出不甘心的眼神,但看着保镖的惨状,还是隐忍了下来。
江天没说话,半晌后点点头。
温书宁这才收回踩在保镖额头上的脚,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江天就上前提垃圾一样提着保镖的皮带把人拎走了。
众人看着江天等人走远上车,厉航才皱着眉看温书宁,“你难道不觉得……”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
“觉得,不过可以等半天看他会不会守信……啊秋!!”长手长腿的青年在夜风中以指代梳爬过浓密的额发,眼神凌厉。
“冷吗……”厉航在剧烈的喷嚏声中后退一步避开唾沫星子,平淡的说完下半句。
谭洁抖着肩膀把风衣递过去,看帅不过三秒的队长抖嗦着把衣服套上裹紧,笑的歪倒在篱笆上。
回到小屋,厉航摸索着在楼梯上捡起两床夏薄被,展开抖了抖灰,给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红一片的温书宁裹在身上。
黄毛一边酸的直咂嘴,一边凑到谭洁边上从她口袋里熟门熟路的摸了几颗瓜子,冲单方面认定的难兄难弟投去羡慕嫉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