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前半段的路程还算宽阔平稳，后半段开始走向荒僻的小径，路也变得崎岖不平。
好在楚家人早有准备，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即便颠簸也不会让屁股受罪。
就是有些苦了阿若，大胖丫头在后面辛苦的驾马车，主子却跑到别人马车上去了，她想叭叭两句都没个说话的人。
荒野的山坡上，时不时可以看到男女老少，拎着篮子，拿着贡品以及纸扎的寒衣，在一个个隆起的坟丘前祭拜。
“今儿是寒衣节。”
楚语烟拉着夏清欢的手，小声道：“传闻这一天阴气重，女子不宜夜行，如果在寺里耽搁的久了，我打算在寒山寺借宿一晚，清欢妹妹呢？”
“我今日只是去给母亲点盏长明灯，倒没有其他什么事。”
夏清欢望着装了暖炉，随时都能喝热水，连地毯都是由锦缎织成的奢华车厢，又加了一句：“如果楚姐姐想让我作陪，我就多留一会儿。”
“这当然求之不得。”楚语烟轻笑道，“寒山寺的素斋不错，到时候清欢妹妹可以尝尝。”
两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寒山脚下。
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几间雄伟高大的黄墙红瓦房在半山腰的树丛里若隐若现，夏清欢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了，这爬上去少说也要一个小时吧？
楚家的丫鬟婆子们，已经簇拥着楚语烟，把她扶上了滑竿。
阿若挠了挠头，这次来寒山寺就她们主仆二人，也没有准备抬滑竿的脚夫。
害怕夏清欢太累，阿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小姐放心，我可以把你背上去。”
“不必……”爬山对夏清欢来说，并不是件难事，稍稍运起轻功，她比他们所有人都走的快。
结果她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楚语烟已经笑着开口：“清欢妹妹，坐我的吧，我家有多准备一副滑竿。”
夏清欢抬眼望去，见抬滑竿的竟然是那几名带刀护卫，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转了弯：“那就多谢楚姐姐了。”
这几人不愧是练家子，即便抬着人，步子也极稳。
“小姐，那边有人卖吃的。”
崎岖的石阶上，有附近的农妇做了些烤地瓜煮板栗等吃食，用棉布包着来贩卖。
这些东西对比起府里厨娘做的，显得十分粗糙，但这对驾了两个时辰车，肚子早就饿了的阿若说来，却馋得她不行。
“去买吧，快些回来。”夏清欢叮嘱了一句，就放了行。
前面的楚语烟，突然回过头，笑着说道：“清欢妹妹，听闻寒山寺的签很灵，等会儿我们也去求支签吧。”
“好呀。”夏清欢的视线，一直望向四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巍巍高山，杂草丛生，树木林立，走进去天色就暗了一半。
这要是等到太阳落山，只怕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怪不得楚语烟说要住上一晚，
三刻钟后，抬滑竿的护卫都换了三次，他们总算是到了寒山寺的大门。
寺内香火旺盛，今日有不少人过来上香祭拜，香坛里插满了正在燃烧亦或是燃尽的香烛。
夏清欢与楚语烟从小童手中接过三支香，点燃后弯腰拜了三拜。
一愿此生安好。
二愿她在乎的亲朋好友身体康健。
三愿故去的亲人，灵魂得以安放。
三拜完，夏清欢拉高宽大的衣袖，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走吧，我们去抽支签。”
上完香，夏清欢跟楚语烟一起到了签室。
宛如水桶一样巨大的竹筒里，装着一百多支签，每支签都足有两指那么粗。
楚语烟摇晃着签筒的把手，不一会儿就掉出了一支签，她伸手捡了起来。
夏清欢照着她的模样，也抽中了一支。
瞥了一眼上面的签文，字都认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深意。
“施主可以到左边第三间禅房找慧明大师解签。”
门口的小沙弥，探头提醒了一句。
楚语烟立刻拉着夏清欢，直奔左边第三间禅房。
“两位姑娘可是求的姻缘？”
两人一走进屋，就见一个发须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坐在蒲团上，开口第一句就很劲爆。
楚语烟有些害羞，低垂着头不停绞着手中丝帕。
夏清欢倒是大大方方地反问：“大师为何这样说？”
“观两位施主的面相，红鸾星动，只怕好事将近。”慧明大师伸出了手，“把签文给老衲瞧瞧吧。”
这也能看得出来，夏清欢有些怀疑，这真的是正经和尚吗？
她侧开了身：“楚姐姐先来吧。”
说着，她就要离开禅房。
人要有些边界感，万一人家想要问点隐私，她在这不合适。
楚语烟却拉住了她的胳膊：“抽签这种事，信则灵,不信则泯，我们也就图一乐，清欢妹妹留下吧，我们一起听听大师怎么说吧。”
说着，楚语烟就把手中的竹签交给了慧明大师。
“良缘由夙，佳偶天成，姻缘一线，牵动心扉。”
慧明大师摸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念着上面的签文，末了，他笑眯眯道：“好签！姑娘会有一段天赐之缘。”
楚语烟闻言一惊，她的婚姻，的确会由天子赐下。
但她对未来依然感觉一片迷茫。
夺嫡之争，母仪天下，统领后宫，家族荣耀全系她一身，没有哪一步是容易的。
犹豫了一下，楚语烟还是忍着羞涩问出了口：“大师，小女子这姻缘，可是良缘？”
即便天子赐婚，没有选择的权力，她也希望能跟未来夫君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慧明大师笑问：“施主将来儿女双全，安享晚年，这些在你眼里，可是良缘？”
楚语烟瞳孔一缩，很快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多谢大师解惑。”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孩子，将来不是各家诰命夫人，也会是一府主母。
尤其是她，皇子或者帝王的宠爱太过奢侈，她只求能得到夫君的敬重，有子女傍身，能寿终正寝，这就够了。
楚语烟原本迷茫的双眼，突然像是找到了方向，变得异常坚定。
夏清欢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她突然发现这老和尚是有些智慧在身的。
“清欢妹妹，该你了。”
楚语烟解完了签，让开了位置。
夏清欢便把她一直攥在手中的签，放在了慧明大师面前。
“钟鼓乐之琴作响，凤鸾和鸣喜上颜，珠联璧合百年好，两世修得共枕眠。”
“上上签，姑娘将来的姻缘很好……”
慧明大师正要解读签文，却被夏清欢面无表情的打断：“我求的不是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