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入夜后,在冰凉地上躺了大半天的李嬷嬷,突然醒了过来。
她一边摸着疼痛的后脖颈,一边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周的光线很暗,只有一盏烛灯在冷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的映出四周的环境。
看着那一排排刻着名字的漆黑牌位,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土黄色帷幔,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记起了晕倒前的事,李嬷嬷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地面上还有两个黄色的蒲团,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看到本应该在这罚跪的夏清欢。
李嬷嬷沉着一张脸,这个三小姐,为了逃避罚跪,竟然让丫鬟打晕了她,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抬脚就往祠堂外面走,打算明天找夏怀安告状,却不想她刚走到门边,突然一股劲风就刮了过来。
“才刚来,这么快你就要走了吗?”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披散着长长头发,穿着一件白衣的女人。
她双脚离地大约一尺高,整个人悬浮在空中,衣服被吹得鼓胀而飘忽,脸色惨白,两行血液从眼角滚落到衣服上,声音也变得幽怨而凄厉。
“鬼啊……”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直接把李嬷嬷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不停地大喊大叫。
“我死得好惨呀,这么多年连祠堂都进不去。”
“今日难得有人来,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噗嗤一声,祠堂里那盏唯一的烛火也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李嬷嬷却发现腿上一沉,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她的腿上,她哆嗦着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质东西。
她瞬间就联想到了牌位,尖叫一声扔出去,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
大概是适应了黑暗,眼睛也模糊能看见一点东西,那牌位在空中一个旋转,又飞回了她的腿上,上面‘苏凝霜’三个字,闪着一抹奇异的光。
“夫……夫人,老奴求求您放过老奴吧,当年是老奴对不起您,但老奴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奉命行事呀……”
李嬷嬷被吓破了胆,她跪在地上,不停的冲着面前的白衣女鬼磕头,磕的砰砰响,额头不一会儿就红了,可见十分虔诚。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女鬼并不打算放过她,反而用那阴森森,如泣如诉的声音不依不饶的追问。
“是……”眼见着李嬷嬷就要说出幕后主谋时,她却猛然睁大了双眼,一声惨叫从她口中溢出,伴随着温热的鲜血,不停的滴落到地面。
假扮女鬼的人正是夏清欢,她立刻扣住了李嬷嬷的手腕,探上了她的脉搏。
脉搏时快时慢,脉力虚浮,这表明一个人的内脏受到了损伤。
明明这人下午训斥她时,中气十足,没道理在地上睡了几个时辰,就睡出了内伤了吧。
夏清欢皱了皱眉,一枚银针扎在了李嬷嬷的脑袋前发际正中直上5寸的百会穴上,这能让她保持神智清醒。
她则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凑到李嬷嬷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什么的嘴边。
也不知是李嬷嬷太虚弱了,还是因为夜间的风大,夏清欢听了半天,也只能听到两个模模糊糊的‘娘娘……’
娘娘,什么娘娘?指使她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夏怀安吗?
夏清欢眼中满是惊愕,也就在这时,李嬷嬷突然浑身僵直,高高仰起了头,张大的嘴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后,再没了动静。
“阿若,掌灯。”
夏清欢低低的吩咐了一声,很快,两盏烛火被点燃,为了蜡烛不被吹灭,阿若还快速跑到门口,关上了大门。
“小姐,你把人吓死了?”
阿若伸手,探了一下李嬷嬷的鼻息,见人果然没气了,一脸认真的开口:“没关系,等会儿我去找个地方挖坑,帮你把她埋了。”
很好,主子杀人,丫鬟埋尸,犯罪链很完整。
“人不是吓死的。”夏清欢取下了李嬷嬷脑袋上的银针,“有人害怕暴露他的秘密,提前做了手脚。血是鲜红色的,也不是死于中毒,反而像是被什么弄碎了内脏,我目前也没有搞懂她的死因……”
难不成这世上有一种人,会像武侠小说里的隔山打牛那一招?
就在夏清欢脑洞大开的时候,阿若却突然指着李嬷嬷的肚子惊叫出声:“小姐,你看,李嬷嬷的肚子破了。”
寻声望去,只见李嬷嬷的肚子明显往下凹陷进去了一块,原本暗灰色的衣服,早被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染得趋近于黑色。
“那是什么?”
夏清欢正要伸手掀开李嬷嬷的衣服查看情况,却突然发现她的肚子上鼓了一个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刺啦,下一秒,就传来了衣服被某种利器划开的声音。
一只两指宽,宛如螳螂一样全身发红的虫子,扬着两个大镰刀似的钳子,顶着一身鲜血与碎肉,慢慢地从李嬷嬷的腹部爬了出来。
“好恶心!”
阿若条件反射,就要脱下鞋底拍死它。
“别碰!”
夏清欢急声喝止,上前一步拉着阿若,退得远远的:“这不是普通的虫子,很有可能是蛊虫,李嬷嬷的内脏,就是被它咬碎的。”
怪不得没有外伤,却突然内脏受损,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上次在白云城,师父曾给她科普过,蛊虫在人体时,就像胎儿在母亲体内,它是可以通过寄生的宿主提供的氧气与营养存活的。
一旦子蛊接受到母蛊或者是蛊王的命令,它会杀死宿主。
随着宿主的死亡,体内的蛊虫也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这个时候蛊虫往往会破体而出,或隐匿起来,或寻找新的宿主。
而且子蛊的死亡,母蛊也是能感受到的。
想要抓住蛊虫,就必须用能使蛊虫陷入迷乱的药粉,上次师父告诉了她配方,夏清欢没想到在侯府中也能遇上,因此压根就没有调配。
现在手边没有材料,没办法制作药粉,好在这虫子浑身都是李嬷嬷的血肉,黏糊得行动缓慢,压根飞不起来。
夏清欢让阿若去厨房拿了一些油过来,她则扯下了一块帷幔,把它浸入油里,然后跟阿若一起,把帷幔罩在了那只蛊虫身上,点燃。
那虫子在火堆里扭曲,发出一种虫类特有的鸣叫。
夏清欢倒是不担心被李嬷嬷的主子发现这一切,毕竟在李嬷嬷死的那一刻,那人估计就已经有所察觉。
她现在头疼的是,夏怀安让李嬷嬷来监督她反省,现在人死了,她该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