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未央宫。
“陛下,从今日起我来为您奉药。”顾郁礼冷着脸,毕恭毕敬的站在珠帘外,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汤子。
榻上的皇帝,微抬双眼,轻咳一声:“咳,朕知道了,药留下,人下去吧。”
皇帝心中清楚,顾萧心将自己兄长推到他面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顾家日渐式微,想推举一人来到皇家,好保他顾氏一门的荣华。
只不过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景平江这一队人,成功带回自己的九弟,让影唐不至于毁在自己的手上……
皇上日渐头脑清晰,虽天天伪装着,但还是在不经意间露了马脚,杜皇后已然开始有所防范了。
皇帝瞥了一眼外殿站着的,自幼就跟着自己的老仆福海公公,也是自己不曾设防的人。
可信任这东西,在利益面前总是土崩瓦解的异常迅速。
这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杜月娥的一条狗,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福海,咳咳咳咳……”
福海布满沟壑的脸上闪现上一阵错愕,托着有些老迈的步伐走近了些:“陛下,老奴在。”
“朕这几日感觉精神头不错,将宰相和太子都叫来议政殿。”
福海举起一绣着凤凰花纹的素色锦盒:“是,老奴这就去,您今日的丹药还没……”
“咳咳咳咳,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吃”一阵突然的咳嗽打断了福海的话,福海鞠了一躬后就退出了大殿。
转身进了皇后的宫内。
三人正在一处商议着,终于支走了景平江,下一步的行动肯定会顺遂很多。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通传道:“皇后娘娘,福公公来了。”
“福海来了?请进来。”杜月娥靠坐在迎枕上,连日阴雨,她的腰有些不舒服,今日用艾草灸了才觉得好了一些。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女先退下。
不消片刻福海就走了进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宗卷轴。
躬身行了一礼:“老奴给各位主子请安。”
杜皇后堆起来满脸的笑容,眼睛瞥了瞥身边的太子:“去给福公公搬把椅子过去。”
太子一脸不情愿的看了眼上官鸿,可上官鸿也示意他去搬,没办法,还是搬了一把椅子过去。
福海将手中卷轴顺手递给太子,随后才不客气的坐下,看着这三人。
默默开口道:“这里记录了这些日子顾家那位神医给开的所有方子,还有治疗手法,如今咱们皇帝陛下肯定是已经清醒了,今日还说想见见您二位。”
太子将手中的东西给了上官鸿,屁股还没坐稳,差点滑到地上:“什么?见我们?真清醒了?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福海没回应太子的话,只定定看着杜月娥:“皇后娘娘,时间不多了,抓紧了断了吧。”
说罢就起身拱了拱手:“老奴就先离开了。”
留下一室沉默的三人面面相觑。
上官鸿这些年来博学的很,也看了不少医书怪书,大致也能看懂这上边写的是真正对症的方子,将卷轴重重拍下。
“顾家,还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阴狠的捏着桌上那卷轴,强压下怒火:“那日你亲去了军营?”
“是的”太子唯唯诺诺的不敢大声说话,回应着上官鸿,坐在上首的杜皇后恨铁不成钢却也毫无办法。
忍着腰间疼痛,无奈的看着二人,只有妥协。
“顾萧心也在那队伍中,一同去的还有他新娶的小娘子。”太子看上官鸿沉默不语,赶紧接着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哦?那正好,一网打尽,那小娘子很有些脑子,能不杀就不杀。”上官鸿摸了摸自己的眉头,抬眼看了一眼一脸苍白的杜月娥。
杜月娥也是皇宫中历练多年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懂上官鸿这般用意?意思就是说自己无用了,呵呵,曾经还不是求着自己帮她办事?
一旦无用了就想丢弃一旁,弃之如敝履?做梦吧,上官老狗!压下心里的恨,依旧虚与委蛇的笑笑,没有说话。
太子坐在一旁战战兢兢,完全不懂此时殿内的气氛怎么突然就这么凝重了。
上官鸿有些阴冷的一笑,跟太子说:“去把谢君年找回来吧。”
太子欲言又止,止住了话,点点头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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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照雪一行人已经将全部物资整装齐备,出发了大半日,天将黑未黑的,此时大部队在前方停下,准备做过夜的准备。
顾萧心不出意外的又在煮药,此时他非常后悔为什么没带个药童出来,自己如今浑身的柴火味儿。
与一旁的梁照雪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梁照雪和翠竹正用提前准备好的精致银锅炖煮着干菜汤,翠竹还哼着歌儿,好不快活。
陆海则是去附近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抓只野鸡回来,可以回来打打牙祭。
“夫人,我来吧,好不容易养了养指甲,别做活啦。”
翠竹心疼的接过勺子,让梁照雪上一边休息去。
梁照雪看着自己被修的圆润的指甲,无奈笑笑:“翠竹,其实我……”
一旁却突兀的传来顾萧心幽怨的抱怨声:“养指甲光修剪没用的!要养气血,气血足了,指甲肯定就好了。
不信你们看我的……”
翠竹在一边,只瞥了一眼,就撇撇嘴:“哦,是吗,先把你手指甲缝里的泥抠一抠再说吧。”
二人欢喜冤家一般的对话,逗得梁照雪在一旁捧腹大笑。
笑声引来了一前一后走过的陆海和景平江。
今日景平江倒是没有穿铠甲,而是穿了军中的黑灰色常服,将金丝软甲贴身穿着作为防护。
“笑的这么开心?今日坐车不累吗?”
景平江过来就拉起梁照雪的手,两人一副甜蜜的样子,更是戳碎了顾萧心脆弱的小心心。
恶狠狠的盯着那锅汤药,恨不得多加点苦药进去。
梁照雪甜甜的笑着,拉着他往一旁的草地走:“这里烟尘大,我们去那边歇歇。”
一旁的草地上已经提前有人过来扎好了营帐。
二人拉着手进了帐子,梁照雪才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对男人道:“快点换身衣服,躺会儿。”
景平江还想逞强,却被强制着脱下了靴子,这才慌忙拒绝着,自己将剩下的鞋袜脱掉。
男人心脏本就不好,连日劳累,腿上浮肿的有些厉害,深深浅浅的被靴子的绑带勒出红痕。
梁照雪将手轻触上去,一碰一个小窝,眼神威胁看向景平江:“你明日得跟我一起坐马车,要不然还没到洛阳找到那灯芯草,你就累si……”死字没有说出口,就被梁照雪紧急的咽进了嗓子里。
景平江倒是毫不在意,坐在床榻上,拉过女孩儿手,哄着一脸担心的梁照雪:“月儿,放心,我景家全族,一生守信重诺。既执子之手,定与子偕老。”